没认识她之前,周童的人生里只有奶奶一个女性角色。读书时也受到过很多女孩子的青睐,但那些对他来说都差了点意思,就像无可见光的阴燃,有供给也有热源,但发生地缓慢且无形,不温不火,至多烫了手脚,烧不到心里。
于迪很好很温暖,是白日里一片小小的绿洲,夜晚的海市蜃楼。
早上六点起床,快速洗漱,出早操,紧接着就开始一整天没完没了的练军姿、站队列。太阳落山后做体能训练,喊着口号跑圈,晚上九点半熄灯,浑身酸痛,沾枕头就着。一日三餐有荤有素有汤,周末可以稍作休息,但除了洗衣服、打篮球,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哪里也不能去。
选择参军的原因有很多种,不仅仅是志愿和抱负。对于一些读不下去书,或是家境不好的人来说,更多是谋求一条出路。周童班上有个从贫困山区来的孩子,没见过灯和瓷砖。在宿舍的第一个晚上,班长叫他熄灯,他爬上桌子一边跳一边对着灯泡吹,当场惊呆了所有人。
周童带来的东西不多,除了贴身衣物和一副乒乓球拍之外就只有书。岂料这里没有球桌,拍子无用武之地。闻阅跟其他人去打篮球,他就在宿舍看书,一本已经翻了无数遍的《时间简史》,初中第一次物理考了满分时周熠送他的礼物。
吹灯那孩子好奇地凑过来看,字却认不全,缠着让周童给他念一段。周童念了半天,一扭头,他已经抱着啃剩的苹果睡着了。
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值班室的座机旁边都挤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一句话恨不能拆成十句说,到了嘴边又只剩“挺好的”、“放心吧”。最后人都走光,轮到周童,他却没有可以联系的亲人,左思右想,只能打给姚宏伟,几句话聊得不咸不淡,权当是个寄托。
闻阅拿胳膊肘戳他:“给大姐姐打一个啊?”
周童摇摇头:“都分手了。”
“打一个吧。”闻阅揉着腰劝道:“走的那天她不是说了吗,还是朋友。打一个,别让她担心。”
周童犹豫片刻,还是拨了过去,号码记得清清楚楚。
于迪在加班,接到周童的电话就立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可算听到你的声音了,都好吗?辛不辛苦?”
隔着电话周童也一脸腼腆:“嗯,挺好的。”
闻阅在一旁边比划边用明显的口型小声说:“你聊着啊,我先去洗澡了,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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