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夫妻俩默契地没吭声, 芒种前后收完麦子,就把娄机挂到拖拉机头后面,灌满油出门种棒子。
做生不如做熟, 加上姜冬月量地宽松, 唐墨干活实诚, 在石桥村挺受欢迎, 两天便种了一百七十多百亩地。
然而跑外村揽活儿就没本村那么顺利了,非但娄机数量比去年多了至少一半, 还出现了新型的?一体式播种机, 马力特别强,普通娄机种七亩地的?功夫它?能种十亩。
僧多粥少, 饶是姜冬月和唐墨早出晚归地蹲点?,也只?抢到四十几亩地。
傍晚坐路边一盘算,发现刨除柴油钱和工钱,还不如砂光挣的?多。
唐墨愁得直挠头:“这可咋整?小时候天天听村干部?喊‘跑步进入农业机械化时代?’, 一台拖拉机仨生产队轮着用。现在没人喊了,出门一看?遍地都是拖拉机, 唉。”
姜冬月:“没事儿,树挪死人挪活,这行不行干别的?,你?从木匠厂换到板厂不就干得挺好?”
说着把洗干净的?黄瓜递给?唐墨,“先垫垫肚子,待会儿种完我姐姐家的?地咱们就收工,今年总算不用晒成黑炭了。”
唐墨嘎吱嘎吱吃掉两根黄瓜,感觉肚子和精神同时得到了安慰,站起身道:“收工就收工,反正娄机钱早赚回来了,以后种自己家地也不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唐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折返回村后砂了几天光,听说今年粮站给?的?价高,索性不让姜冬月往外粜,脱半天工费劲巴力将晒干的?麦子装袋,从房顶倒腾下来,大?热天开着拖拉机轰隆隆送到粮站。
省去粜麦子这道中间?手续,果然赚得更多,一斤麦子多收两毛三厘,三千斤便多出六百九十块,喜得唐墨两眼放光。
“明?年咱们还往粮站送,一进一出就当?把交公粮的?那些麦子赚回来了。要是行情好,专门籴粮食也不赖。”
天气太热,姜冬月站在树荫下仍然满身汗,一边挥舞草帽扇风一边说道:“明?年再看?吧,过地磅的?人说粮站要搞合并,这个小粮站可能会并到青银县那边的?大?粮站,太远跑起来不划算。”
而且籴粮食是个长期活儿,收完麦子收棒子,籴完新粮籴陈粮,一年到头经常在外面奔波,她不能把俩孩子都甩给?亲妈管。
唐墨想想也是,忍不住叹气:“照这样慢慢干,咱家猴年马月能变成十万元户啊。”
“十万太远了,你?先变个两万元户,到时候买个三蹦子,天天开出去溜达……”
怀揣着对?发家致富的?渴望,夫妻俩各自忙碌起来。唐墨继续在陈爱民的?板长砂光,姜冬月则从青银县服装厂低价批发了几匹浅色网纱布,裁制到“金玉满堂”半身裙外面。
这活儿乍看?容易,做起来却需要十足耐心,还得用不同颜色搭配比较,设计长短外衬。姜冬月一个人争分夺秒,直到地里棒籽儿发芽,从枯黄麦秸茬中探出二指长的?嫩苗,才堪堪将这批裙子全做好。
因为样式新鲜,走动间?灵动又不失端庄,所以新裙子很快打开销路,每次赶集出摊,少时卖七、八条,多时能卖十五、六条,甚至有人偷偷去服装厂打听这个牌子。 姜冬月自然守口如瓶,还找上次那家铺子订了一千二百个新标签,取名“摩登x”,准备入秋后做成套的?运动服。
她仔细观察过,只?要款式别那么肥大?,青少年运动服其实特别好穿,大?人省心孩子也省心,肯定能卖得不差。
姜冬月对?自己的?手艺信心十足,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立秋那雨水就没停过,起初是似有若无?的?牛毛细雨,不打伞也能上街。后来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每天从早下到晚。
连下五天后,老天爷毫无?预兆地滚了几道雷,紧接着像裂开了口子似的?哗啦啦往人间?倒水,一夜之间?便填满了平金河与附近大?小河渠。
第116章 发大水 北方?雨水少, 所以春天下雨“贵如油”,冬天下雪“兆丰年”,夏秋两季人们也?盼着降雨, 雨量小能滋润庄稼,雨量大干脆不用浇地。
即便偶尔暴雨,半日工夫就能全渗进干涸的土地。除了村里道路泥泞难行,不会带来太多?麻烦。
然而今秋这场雨下得实在太大,姜冬月半夜被哗啦哗啦的声音惊醒,就一直睡不踏实。五点?披衣起床,发现雨依然在下, 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天空在雨幕中苍茫茫的泛着灰。
仔细一瞧,院子里三层台阶都被淹了, 几道水柱从房顶专门留的瓦口飞流直下, 溅起大片水雾, 导致新挂的门帘湿哒哒滴水。
往日应该登高报晓的公鸡和母鸡们一起藏在鸡窝里, 隐约听见咕咕叫,但没谁敢露头。
靠墙栽种的石榴树更是不成样子, 勉强挂果的六枚小石榴和树叶早不知哪儿去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在风雨中摇摆。
“……”
姜冬月在屋檐下略站了站,便去东屋拿铁锹, 想把过道的出水口疏通一下。
结果推开院门,就见巷子里雨水更深,至少能没过小腿肚,偶尔有细树枝和杂草打着旋儿飘过, 乍看?像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难怪院里那么多?水流不出去……姜冬月隔着连绵不绝的雨帘望了眼平津河的方?向,关紧门回?去坐锅烧水。
吃饭皇帝大, 今天板厂肯定开不了工,笑笑也?不能上学,奈何水瓮还?在井边放着,屋里只?有一桶干净水,她?得精打细算。
棒子面糊糊倒进铁锅,顺手切几根胡萝卜增加甜味儿,再把昨天的西红柿拿出来炒鸡蛋,滴两滴香油凉拌一碗咸菜,全家人的早餐就差不多?齐活了。
“雨怎么还?没停?难怪冷得我做梦摘棉花。”唐墨夹着胳膊从东间出来,半眯着眼睛准备舀水洗手。
姜冬月赶紧拦住:“你去瓦口下面冲冲得了,屋里这点?水紧着中午饭用。”
唐墨:“……行吧。”
他草草洗过手脸,便叠被子、扫地,想了想又把电视插线拔掉,怕打雷后出现连电。
没过多?会儿,林巧英和俩孩子陆续起床,一家人摆桌子盛饭,吃着热气腾腾的汤菜,很快暖和起来。
“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雨,”唐墨边说?边把咸菜和鸡蛋夹到?馒头里,三两口吃掉,“千万别再下了,再下搞不好咱们村就发水了。”
唐笑安咽下嘴里的胡萝卜:“爹,什么是发水呀?”
“发水就是发大水,到?时候漫天漫地哪儿都是水,把你放盆里能漂走。”唐墨拿个勺子比划,“像这样,‘咻’地就找不着了。”
唐笑安乐得嘿嘿笑:“爹,你坐个大盆追我呀,我在桥头等你。”
“万一盆翻了怎么办?”唐笑笑怜爱地把胡萝卜分给弟弟,忍不住咬着腮帮子发愁,“这么大的雨,我怎么往学校走啊?”
姜冬月安慰闺女:“没事儿,今天学校停课,老师和校长都不去。”
“真的吗?”唐笑笑半信半疑,“星期五语文?老师说?今天要讲新课。”
她?三年级期末的时候,张校长终于招来了一名?刚毕业的师范生,原是教数学的,后来和李亚楠换了科目教语文?,天天领着学生背课文?,很是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