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唐笑安一个屁股蹲坐在床中央,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晃来晃去,“我要自己穿袜子。”
“行。”唐笑笑将?枕头下的毛袜子翻出?来扔给他,穿好翁鞋就去刷牙洗脸。
结果她?都抹完郁美净香喷喷的了?,唐笑安居然还在床上,费力地?撑开袜子去够脚趾头。
唐笑笑:“……”
她?弟弟真的好笨呀,像一只弯不?过腰的小熊。
唐笑安没发觉自己被吐槽了?,笑哈哈地?继续努力,直到亲妈腾出?手解救,才被捯饬干净放板凳上。
因为雪大风急,路上根本没法走,所以唐墨难得留在家?和儿子闺女一块儿吃早饭,眼角眉梢俱透着轻松愉快:“小孩子长得真快啊,一晃眼笑笑和笑安都这么大了?。”
姜冬月肚里翻个白眼,心说你这便宜捡的忒现成了?,估计连笑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
她?垂下眼夹了?一筷子白菜,试探道:“老黑,明年开春咱们把那块宅基地?垫垫,盖新房子吧。”
第94章 迷魂汤
“咋突然想起来盖新房了?”唐墨咽下一块老咸菜, 咕噜噜喝掉半碗汤,“盖房可不是小?事儿,再攒两年钱吧。”
这年月乡下人?无论贫富, 最看重的都是地和房。其中田地是国家土改分的,只能?看人?头、量运气,房子却是自家一砖一瓦盖的,最显财力。
在石桥村,目前最好的房子当属陈爱民家,地基打?得?深,房子起得?高?, 外墙还抹了水泥,是陈老太?太?前几年喜得?金孙时在旧址上翻盖的,为此还到其他?儿子家断断续续住了俩月。
稍差点儿的是盖完年头较长, 但没那?么高?的房子, 一般集中在村东头。像赵成功和唐贵等人?的房子都是这种。 再往下就?是唐墨家这样的房子, 位置偏西, 宅基地面积小?,房顶起得?矮且没有抹水泥, 外墙露出红砖模样, 一块块数得?清。
最差的自然是土坯房,做工结实并?勤修补的尚能?扛十几、二十年, 做工敷衍的每到刮风下雨都不敢靠近,生怕哪块土坯软塌了。
因为又要买宅基地又要请房工,所以?乡下大多数人?都是省吃俭用地攒钱,等儿子长到快结婚的年岁才?盖新房。
唐墨瞅瞅唐笑安的短胳膊短腿儿, 有些好笑道?:“咱儿子还没缝纫机高?,现在盖房也太?早了点儿。”
“早什么早?”姜冬月白唐墨一眼, “家里西屋窗户朝东,整年晒不着日头,南棚子更别提,只有北屋能?住人?。但凡有点啥事儿叫我?妈来帮忙,你不是打?地铺就?是睡房顶,连个正经?窝都没有。” “今年天又格外冷,明知道?年根儿底下好卖衣裳,我?也没法出摊儿,光看着那?些卖对联、卖瓜子糖的眼红了。要是新房盖起来把?我?妈接咱家看孩子,腊月和正月多少能?挣几百块钱啊。”
“……”
唐墨还真没想过这茬,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但是,“盖个房少说得?花万儿八千,开春青黄不接地盖房,搞不好就?借钱拉窟窿了。”
姜冬月转身从蒸笼篦上拿了个馒头递给唐墨,低声道?:“拉就?拉,你在板厂多挣点儿,我?在家里少挣点儿,什么窟窿也能?糊住。”
“再说了,笑笑越长越高?,翻过年都是半大姑娘了,得?有个自己的地方,不然……”
当着儿子闺女的面,她不好说太?多“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之类的话,但唐墨显然意会到了,孙猴子似的抓耳挠腮几下,那?张黑脸竟泛了点儿红,吭哧吭哧地道?:“大早上说这些干啥,赶紧吃饭吧,待几天歇工了我?找乡亲打?听打?听,你别心急嘛。”
姜冬月满心想着把?钱花掉不上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唐墨脑子里在想些啥,登时觉得?手中筷子发烫,夹什么都别扭,直到饭后烧热水刷锅洗碗都不想搭理他?。
结果?唐墨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嫌弃了,扫干净屋地就?从墙上摘下簸箩,然后把?秋天特意挑的棒子倒进去,招呼一双儿女搓棒籽儿。
他?手大力气大,握着十字锥很快铲出一条条空当,唐笑笑和唐笑安就?拿过去搓,还把?红色和白色的棒子芯分开放,准备堆雪人?用。
“一、二、三、四……”唐笑安数着自己的红色棒芯,忽然问道?,“爹,咱家新房子大吗?有鸡窝吗?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新房子呀?”
他?年幼不知事,听见风待会儿就?变成了雨,板着小?脸蛋不停追问。
唐笑笑回答道?:“还没盖呢。等盖好了我?们一起把?鸡窝搬过去,再挖一个小?水池养田螺,像刘少娟家里那?样。”
她边说边扔下棒籽儿,扭扭糖似的蹭到唐墨背后撒娇,“行不行呀爹?一定行吧,我?爹最好了,什么都会做。”
唐笑安急忙跟上,认真提要求:“我?想养小?鸭子,还有小?鱼。”
唐墨:“……”
自从开始砂光,他?和刘建设便渐渐少了来往,连带两家孩子也不甚亲密,没想到笑笑还记着刘家院里那?个一尺见方的水泥坑。
看来是得?盖新房了……唐墨反手揽住俩孩子,小?心将他?们背起来转了个圈儿,在欢呼声中大包大揽,“养,都养!再给你妈留点地方种荷花,秋天咱们挖藕吃!”
趁三人?闹腾的功夫,姜冬月把?昨天没缝制完的褂子做好,熨烫平整了挂到衣架上。
这是刘香惠弟媳妇定的,也是她今年最后一单买卖,再开张就?到正月初六了。
如此忙忙碌碌到了十点多,看外面风声渐低,东南方的天空隐约透出日光,姜冬月便早早坐锅淘米,又泡了把?粉条炖白菜。
“雪快停了,咱们早点吃完午饭扫雪。”
果?然,饭后没多长时间雪就?停了,太?阳挣扎着从云层后面探出脑袋,照着几点微末的雪粒子胡乱飘散。
“嘿,今年麦子水分够了。”唐墨边说边找出齐头木锹,用扫帚把?梯子划拉干净,噔噔噔地爬上房顶开始扫雪。
姜冬月则用竹扫帚在院子里清出条路,嘱咐唐笑笑和唐笑安别乱跑,然后才?去房顶。
这次雪下的足有巴掌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脖,唐墨在前面用木锹推,将越堆越多的雪铲到巷子里,姜冬月跟在后面用扫帚扫,把?碎雪和冻了又化的冰碴子赶过去,再将几个出水口?仔细弄干净。
等三个房顶全扫完,姜冬月就?催唐墨去魏村,“我?妈那?老房子也不知道?成啥样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在家用三轮车慢慢把?雪拉出去。”
唐墨有心说亲儿子不可能?干看着你妈硬熬,转念一想仨舅子的德性,又不敢乱吹牛,迟疑道?:“那?我?领孩子过去转一圈?”
“寒天冻地的,你自己走着去吧,别骑车带孩子了。”姜冬月说着,把?竹扫帚扔到院子里,顺着梯子慢慢往下爬。
下雪不冷化雪冷,而且最底层的旧雪被新雪层层覆盖,会融化再重新结冰,踩过去特别容易打?滑。如果?不小?心摔个跟头,比磕水泥地上还疼。
“我?技术好得?很,走着多慢啊,谁看见都得?问我?咋开11路了。”
唐墨坚持骑自行车,并?用布袋装了两颗大白菜和十几斤棒子面,“去一趟是一趟,快过年了空手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