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嫣离开后的当晚,薄苏发来视频,姜妤笙考虑再三,还是没有隐瞒,把谢长嫣来鹭城找过她的事情告诉了薄苏。
薄苏霎时就变了脸色。
姜妤笙连忙安抚她:“没事的,阿姨很客气,没有对我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把交谈过程尽量客观地还原了一遍,建议薄苏:“如果阿姨没有主动和你提起这件事,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不用刻意提及。”
她的宽容与体贴令薄苏羞惭。
她愧疚:“对不起。”
是她没能处理好与谢长嫣的关系,说服、阻止不了谢长嫣,才让姜妤笙被迫面对本该由她自己面对的压力。
姜妤笙露出不理解的眼神,摇头说:“不要说对不起,姐姐。”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让你愧疚的。我只是不想隐瞒你任何事,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让我们因为信息不对等而再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也是想要告诉你,你可以对我有信心的。”她眼神温柔,透着万夫莫开的笃定:“我可以处理好我这边所有的事情,所以,你只要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决定,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和节奏,去处理你要处理的事情就好。”
她似她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最坚不可摧、不可动摇的擎天柱、定海珠。
薄苏喉咙哽涩,胸腔被心疼、感动、愧疚、甚至委屈……诸般无以名状的情绪涨满。
她哑声说:“我爱你。”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言语足以承载她此刻的心迹。
姜妤笙怔了怔,眉眼更柔,眼眶明显也泛起了一点红,但她还是故意露出了些许俏皮的笑,温声逗她:“怎么能突然犯规呢?”
薄苏也难得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乌眸如水地回望着她。半晌,她伸长了手,把平板从支架上取了下来,拥入怀中。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呼吸声隐约,姜妤笙一颗心、整具身体,也似被紧箍,陷入薄苏的怀抱中,因她的渴求与珍惜而隐隐发疼。
她轻抚黑暗的屏幕,似在轻抚爱人那颗藏在无坚不摧铠甲下千疮百孔的心脏。
“我也爱你,薄苏。”她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辛苦了,如果不想笑,在我这里,可以哭的。”
黑暗中,薄苏的呼吸声明显低沉了许多。
姜妤笙鼻腔酸涩,低头亲吻摄像头。
薄苏看不到,但几秒后,她嗓音很哑,却依旧含着笑意,由衷说:“你也很棒,妤笙。”
“谢谢你。”
爱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坚定和坚持是没有意义的。
谢谢姜妤笙的懂得与同样的坚持,让她所有的坚定都有回应。
她不想哭,她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怀疑“人与人之间只要愿意沟通,就一定能达成互相理解”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
无意义、不被理解的对话产生过多后,她偶
尔会对这个世界再次产生厌倦,失去耐心。很想不顾一切回到姜妤笙的身边,很想抱抱她,被她抱抱。
但谢谢姜妤笙让她确知,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只要看到姜妤笙温柔无畏的面容,听到她清醒轻柔的声音,她便又能充满电,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
对未来充满憧憬。
雨总会过,雾总会散。
这只会是人生歌曲里一个小小的延长音记号。
*
尽管贺之航掩耳盗铃般地套了几个壳、转了几手,但在同一个圈子里,各有人脉,要查出照片的最初来源、爆料的幕后推手并非难事。
因谢亭先不喜子孙淫逸,谢长悦管束严格,贺之航在私生活方面确实小心,无可指摘。但薄苏与她亲戚多年,知道她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不断。
资质平庸却自命不凡。
小时候在学校表演,稍加改动别人的歌曲,便要自吹是自己创作的作品。
中学拿奖的作文,是默写谢长悦提早找人帮她代写好的模板。
大学为她保研立了大功的数篇论文,是刻意结识的好友给她署名,带她一起。
至于硕士毕业论文。
薄苏检索贺之航公示于网上的论文,仔细研读,整理出了她论文中所有涉嫌学术造假的部分,汇总成一份pdf,用不具名的邮箱投递进了贺之航的邮箱里。
第二日,贺之航便自乱了阵脚,着急忙慌地打来了电话质问。
“是不是你,表姐?”她刻意掐头去尾打哑谜。
薄苏不知道她是否开着录音,也不畏惧她录音。
她坐在办公桌前轻搅咖啡,气定神闲地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明显带着讽意的语气,让贺之航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她了。
“你想怎么样?”她咬牙切齿。
薄苏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一顿,她声线转冷:“但是,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适可而止。”
说完,没再给贺之航时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相信贺之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贺之航手头上是否有她和姜妤笙更多更亲密的照片,也不确定贺之航是否会就此收手,同样的,贺之航也不确定,此刻她手上的底牌是什么。
在北城电视台、谢亭先眼里,她都已算声名狼藉、难堪大用了,贺之航的目的应该已经初步达成了。薄苏猜贺之航一定比她更不敢接着赌。
果然,贺之航收手了,热搜和讨论在没有刻意的推力和薄苏、谢长嫣加推的其他话题稀释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
薄苏把这张未完全亮出的底牌拿捏在手里。
北城电视台那边见舆论形势控制了下来,迫于《山水之间》投资方的压力、几个中高层领导的力保,终于松口了,答应如再无波澜,《山水之间》可以按照原先预定的档期播
出,但要求这档节目播出和宣传时,要绝对的去薄苏化——片头不署薄苏制片人的名、除了薄苏作为主持人,在节目中无法避免地会出现,其余的一切时候,都要淡化薄苏的存在感与对这档节目的贡献,不允许以她为主体进行任何宣传与营销。
一切的成败,似都与她这个曾经为此付出过最多的策划人、制片人无关。
管青为薄苏委屈,其他交好的同事也替薄苏可惜,但薄苏什么都没再争取,体面地签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