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洞窟内遇到世外高人指点,也就只有伏曜这种生来衣食无忧之人会相信。
若无亲无故无利益,没有多少人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好。
濯缨是如此猜测的,也这么向伏曜发问的。
但伏曜却看着她,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一看你就不认识我父皇,堂堂昊天帝君,他闭关之处在上清天净土洞府,怎么会出现在少光天这等灵气稀薄之地?”
又道:
“而且,我父皇可没这位前辈这么好的脾气,更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来指点我,他整日不是在巡查三界,就是在修炼,指缝里剩下那点时间,也都留给了学宫里的其他学子。”
最后总结:
“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我平日与前辈诉苦,还说了不少我父皇的坏话,真要是我父皇,不得被我气死?”
濯缨:“…………”
想了想,濯缨还是先将伏曜扶了起来,让他去外面等着,她单独同这位前辈说几句。
“你能行?”伏曜有些怀疑。
濯缨颔首,平淡道:“要是不行,你再进来跪也不迟。”
伏曜:“……你也别太不客气了。”
待洞窟归于静寂之后,濯缨确认伏曜已经走远,这才对着虚无中凝视着她的目光道:
“赤水濯缨参见昊天帝君。”
洞窟幽暗,目不能视,唯有水滴滴落石地的声音回响。
“方才一时唐突,此刻仔细一想,帝君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太子殿下,必定有自己的用意,濯缨愚钝,实在不该自作聪明,差点令帝君为难了。”
弓手对风极为敏感,此刻濯缨也能从浓黑如墨的黑暗中,感知到一种无形之风围绕在她周围。
那并不是实体,而是出窍元神。
隐没在黑暗中的神祇如巍峨高山,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正在审视这个被他儿L子视作家人,极为信任的人。
濯缨垂眸:
“萍水相逢,帝君不愿理会也实属正常,对我心存疑虑也不奇怪,上清赐予我的东西,已经远超出我的立场应得之物,我本不该贪心,但方才太子殿下所言,有一点千真万确。”
“须弥已与娲皇宫联手,对上清天宫极为不利,濯缨虽才疏学浅,但仍想尽力一搏,为上清,也是为我自己。”
说到此处,濯缨已经算是毫无保留。
然而洞窟内仍然一片静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濯缨以为没有指望的时候,昊天帝君终于开口:
“你说你才疏学浅,着实谦虚。”
“按照昨夜阿曜所言,濯缨公主,你在仙界也是万里挑一的高世之才啊。”
悬在心头的那口气稍松,濯缨恭谨道:
“帝君谬赞。”
顿了顿,她又试探了一句:
“那帝君,可是愿意为我授道解惑了?”
昊天帝君无言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从她进来开始,他便已经在观察她了,伏曜离开后的每一句话,看似脱口而出,实则滴水不漏,发现那些虚与委蛇的说辞无法触动他,便一步步表明真心,引他动容。
这少女,步步为营,心防极重。
但有了昨日伏曜的铺垫,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重的心防,又了解到她执掌九曜星宫,开启了前任青溟真王未能开启的星门。
这说明,不管她有再多的心机谋算,都已经获得了天道的认可,至少心术不邪。
“你上前两步。”
濯缨依言照做。
跨出步伐的同时,周遭景象骤然变换,幽暗无光的洞窟霍然在眼前变化成深蓝色的天幕,放眼望去,漫天星河,一望无际。
“要授道解惑,需得看你水平如何。”
濯缨猛然回头,见到此方空间中,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金袍神祇。
他端坐在一张矮几前,上面摆着一个像是棋盘似的物件。
昊天帝君望了过来。
面对面的打量,濯缨首先感觉到的是高阶神祇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因为昊天帝君是以元神状态与她会面,即便他已经稍作收敛,但冲击仍然极强。
“同我下一盘棋吧。”
……下棋?
濯缨心中困惑,但还是跪坐在昊天帝君的对面。
目光扫过面前的棋盘,濯缨这才似有所悟。
因为这不是寻常的纵横线棋盘,而是被微缩成圆盘大小的星图。
“世人常以黑白棋子比作星辰,反之,天上群星亦可比作棋子,此为我闲暇时所做的星阵棋,听闻你接触星图不过一年,我也不为难你,先从最基础的开始考校,再逐级递增。”
听了这番话,濯缨温然一笑,不做辩解,只颔首聆听规则。
“日经之处,是为黄道,月宿之地,为二十八宿,星点连线,星组,角宿。”
这的确是最基础的识星。
修长如竹的手指捻起棋子,叩出清脆声响。
“危十六度,井三十七度,星七度。”
此为定位。
濯缨不疾不徐,落子流畅。
“天地分野,岁在鹑火,月在天驷,井鬼。”
天垂象,见吉凶,天上星象即为地上吉凶。
以濯缨的能力,要窥探没发生过的事情还力有不逮,但地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却全都能通过星图原原本本的解读出来。
濯缨略迟疑了一息,很快便落下一子,指尖拂过处,星盘轮转,天动星移。
“是卫国三十七年,大旱,民间起义,史称鹤壁之战。”
昊天帝君抬眸瞧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并未说什么,又继续报了几个点位。
一次能答上,有可能是巧合,毕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人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