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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于三月初一举行立后大典的事情宣布以后,卫时舟便接着犒赏了凯旋的将士们,又亲自为今年的新科进士们赐下了文房四宝,勉励他们入朝为官后尽心竭力,为国为民。
直到宴席散去,朝臣及各自的家眷们依次从大帐中离开,众人也不曾对今晚之事有过任何议论。
大家只是如同以前的每一场宫宴一样,与关系相近的官员寒暄几句,便各自回到了猎苑中已经备好的营帐内休息。
但众人都心知肚明,皇后的人选如此出人意料,今夜有许多人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刘相与刘楚楚带着护卫和侍女们甫一走远,方才还和同僚们相谈甚欢的刘相便面色突变,回身高抬起手狠狠给了刘楚楚一巴掌。
刘相没有收力,刘楚楚被打得发髻凌乱,却一声不吭地垂着头,沉默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会说的话。
果然,不多时,刘相便训斥道:“亏我为你苦心筹谋,还拉拢了太后支持你,可你竟输得如此难看!”
“容氏女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却轻易便赢了你。但你不仅有心思追究那幅画究竟出自谁手,竟还险些朝那谢闻锦走过去!”
“愚蠢至极!即便他当场暴毙也与你无关!你是什么身份?他的父兄都能不动如山,用得着你来为他着急慌乱?”刘相怒道。
刘楚楚平静道:“女儿知错了。”
“知错了又能如何?!”刘相高声问道。
刘楚楚沉默不语。
刘相脸色难看,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回府后闭门思过三月,余下的事我来处理。”
“是。”刘楚楚应了声。
待父亲拂袖而去,刘楚楚才微抬起手,轻触了触自己已经有些泛肿的脸颊。
是,父亲说得对,容清棠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但无论她想要什么,容清棠都会抢夺过去。
谢闻锦是这样,皇后之位也是这样。
刘楚楚还不想回营帐,便随意另选了一条路,在夜间的凉风里一边走着一边想了很多。
她脑海中一时是当初谢闻锦待自己的温柔耐心,一时是父亲为了刘家的荣辱与前途对她的叮嘱,一时又是容清棠登上后位后理应会有的趾高气昂的神情。
而最后停在她心底的,竟是方才谢闻锦忽然吐血晕倒时的场景。
刘楚楚思绪混乱,停下了脚步。
而在侍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这不是回营帐的方向时,刘楚楚忽而听见有人正向她们这边走过来的声音。
来人也在暖融的灯笼光芒下看见了她,但仍不避也不躲,继续往前——
是容清棠。
刘楚楚心头的所有思绪都被怒意压倒,她无视容清棠身后的侍女和护卫,径直朝她走去。
群青立时闪身上前,将刘楚楚与身后的容清棠隔开。
容清棠也没想到会遇见刘楚楚,见她拦住了去路,容清棠淡声道:“刘小姐有何贵干?”
刘楚楚最厌恶容清棠这副冷静理智得仿佛什么都无法影响她的模样,出言讽刺道:“不仅是安王次子和新科状元,如今就连当今圣上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应当很愉悦吧?”
容清棠不想费心与她解释自己与任何人之间的关系,但瞥见她颊侧明显的红肿,容清棠语带深意地回道:
“我不需要用任何人待我的态度来证明什么,是以我愉悦与否和旁人的喜恶无关。”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刘楚楚声音里的嘲讽夹杂了更多恨意:“难道你是想说,即便天子为你折腰,你也宠辱不惊,坚守本心吗?”
那可是皇后之位,容清棠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刘楚楚不可能相信,只会越发觉得她虚伪。
容清棠冷淡道:“男子的倾慕并不会影响我成为怎样的人。”
先不说陛下与她只是约定好暂为夫妻,即便如刘楚楚所说,陛下当真对她有倾慕之心,容清棠也仍然是她自己。
她之所以成为她,只会因为她自己是谁,她想如何为人,而非因为心悦她的人是谁,或是旁人需要她成为怎样的人。
刘楚楚还想说些什么,容清棠却不想再应付她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容清棠并非好意泛滥的人,更何况刘楚楚前世还曾设计害死了她,这一世容清棠更不会放松警惕。
在卫时舟派来护卫她的禁军和群青的保护下,容清棠绕过刘楚楚,径直继续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停在已经提前命人亮了灯的营帐外时,群青先行走进帐内检查是否有任何不妥之处。
待群青细致地确认完帐内的一切之后,容清棠才迈步走了进去。
原本不会如此谨慎与麻烦,但卫时舟提前嘱咐过,猎苑里人多眼杂,再加上立后的消息已经宣布,今夜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而容清棠进帐后不久,便听见帐外传来刀剑等兵器碰撞的声音,似还不时有人倒地。
容清棠心里一紧,立马噤声,眼神示意柔蓝与她一起按照群青之前说的吹灭了营帐中的烛火,旋即分别躲至提前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借着夜色遮掩自己的身形和位置。
大帐外的打斗声很快便消失了,可容清棠的心还未落于原地,却倏地察觉有人正在朝她靠近,且那并非她所熟悉的柔蓝或群青他们。
有人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
容清棠的心跳得厉害,可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呼喊示警,却忽然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