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当宁雪滢赌气回到前院辗转反侧时,玉照苑那边来了人,说是世子请她过去一趟。
那人不是安置了,怎么又大半夜折腾人?
宁雪滢虽不想服软,却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人的意图。
应了一声,她稍作装扮,缓缓走出简易的房舍,虽侍从去往后院。
在穿过长长的廊道后,来到珠帘半遮的书房内。
听见脚步声,卫湛并未抬头,视线仍落在手中公牍上,像是看到什么不认同的言论,微拢眉头,很是严肃,可风雅的气韵掩去了眼中的犀利。
宁雪滢没提那会儿亲昵过后的小别扭,打帘走进内室,去往桌椅后,伸出葱白的手指,按在男人的侧额上,轻轻揉捏起来。粉色衣袖垂落臂弯,露出皙白的小臂。
骨骼纤柔的人,按揉的力度却是刚刚好。
斜瞥一眼男人手中的书卷,宁雪滢咬着清脆的音色,问道:“世子在为公事费心?”
平日里,她不会过问卫湛的公事,可今日不同,她火气未消,故意想要触及卫湛的一些底线,试探卫湛的耐性。
闻言,卫湛放下公牍,闭目靠在椅背上,任由身后之人的力道渗透入经络百骸,冷峻的面容浮现些疲惫。
“朝中有人在阻挠郑先生回朝。”
宁雪滢了然于心,纤纤玉指顺着男人的颌线下移,来到胸前,为其顺了顺气,“既是阻挠,多是为了利益,未必能成,我相信世子能够未雨绸缪。”
身为医女,说出这样的话委实胆子够大,但卫湛并未反感,还抬手摩挲起她的一截腕骨。
宁雪滢顺势绕过桌椅,站在书案和男人之间,低垂着漂亮的脖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温柔。
“楚老首辅看了你画的梅花,甚是喜欢,觉得很有灵气。过几日是他的寿辰,就由你代我作画相赠吧。”
“那不是叫我班门弄斧?”
“无妨。”
是呀,反正丢脸也不丢他的脸,宁雪滢更来气了,“世子让我过来,就为这事儿?”
卫湛松开她的手,“不然?”
宁雪滢抿抿唇,不懂他为何在吻了她两次后,还能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并非道貌岸然之辈,绝不会戏弄她的感情。
卫湛却没事人似的示意她去往窗边食几,“那上面有冰冻的蜜饯,去吃吧。”
怀着满满的心事走到窗边,宁雪滢从冰鉴中捻起一颗糖霜乌梅含进嘴里,被酸得皱起脸,同时也尝到了甘甜。
她喜欢酸甜口感,又捻起一颗,刚要送进嘴里,却听卫湛问道:“如何?”
味道是极好的,就是有点酸。
心思一动,她咬住乌梅,来到卫湛面前,作势要口对口喂过去。
卫湛垂目看着大胆的女子,深眸荡起浓稠涟漪,没有推开她,直至清晰感受到了她的呼气,才抬手轻轻扣住女子的后颈,稍一用力,迫使她张开了嘴。
乌梅从齿间掉落,发出坠地声,滚落至桌脚。
宁雪滢吃痛,以手掩面,为自己的大胆后知后觉地羞了脸儿。
卫湛没计较,松开手时还替她揉了揉后颈。
宁雪滢保持着附身的姿势,交叠的襟口微垂,露出里面抹胸的边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深壑。
秋日的领口开得本就低,稍一不慎就会泄露春色,宁雪滢不是刻意想要外露,她还没将脸皮熬得那般厚实,待反应过来时,赶忙直起腰掩了掩。
卫湛看在眼里,多了一丝笑意,对她的确比其余人多了些纵容。
可这份温和,在帘外传来脚步声时,刹时敛起,恢复了一贯的温淡。
珠帘外,青岑恭敬道:“快子时了,世子是否要在书房这边安置?”
“在这边吧。”
青岑也是例行一问,连守夜的侍从都已传过来了。
宁雪滢深知卫湛的规矩,床边不留人,她本该识趣地随青岑离开,可还是敌不过心口的微涩,开口问答:“世子不对那日的行为做出解释吗?”
卫湛一顿,“那日发生了何事?”
“世子不记得了?”
卫湛没回答,眸色深而凝重。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装糊涂,也没这个必要,宁雪滢靠在桌边,将他打量。
一个端方自持的人,怎会一再做出有伪君子之礼的事?
“世子真的不记得了?”她附身靠近他的脸,直视那双广袤如渊的眼,“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吗?”
若非真的不记得,又怎会陷入沉思?
想必其中有隐情。
半晌,卫湛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和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晦涩,“我怎么对你的?说说看。”
宁雪滢别开脸,语气稍稍有些冲,“做过的事,是不愿还是不敢承认呢?”
印象里的卫湛是个有担当的人,她实在不知他为何会不认账。
话落,余光中的男人明显动了动下颚,蕴藏着她看不透的纠结,随之再次抬手,将指腹按在她的下唇上,“我做过这样的事?”
说着,粗粝的指腹缓缓探入她的檀口,细细刮磨她的口壁。
尝到指尖的咸味,宁雪滢浑身战栗,却没有避开,甚至用贝齿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试探出了结果,卫湛闭闭眼,掩去几分无奈,又将手指顺着她的嘴角划下,一路辗转在侧颈上,直到触碰到女子锁骨之下,才觉出她的排斥。
卫湛素有一叶知秋的本事,几许试探过后垂下了手。
所以,那个家伙以他的名义与她做了亲昵的事,虽没有达到那个份儿上,却也越了雷池。
“那人不是我,你要小心他。”
这是一件该被封存的秘密,至今除他自身,无人知晓,但既牵扯了面前的女子,那他不会向她隐瞒,不会为成全自己,牺牲掉无辜的人。
听完这个解释,宁雪滢愣了好半晌,“什么意思?”
卫湛重复道:“你口中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那他是谁?”
总不能是双生子的兄弟吧。
前世并未听他提过有关双生兄弟的事。
卫湛轻搭一只手,有规律地敲打了几下,缓缓开口道:“你可以理解为,那是另一个我,性情不同的我,他给自己取名卫九,不受我控制,同样,我亦不受他的控制。”
因长期学医,宁雪滢在短暂的错愕后,寻回了理智,她单手反撑在桌面维持平衡,消化着这桩秘密。
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有关癔症障碍的记载,想来,卫湛患有这种亦或是类似的病症,大抵是在受到了心理上的重创后所产生的自我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