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滨叹气:“你出去这一趟,性格变化不少,沉稳了,但思考问题难免极端。我有时候在想,当年是不是不该逼你那么紧,是不是该拦着你。”
“没什么好后悔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李衡肩上能扛住国家大义,也能守住那一隅爱,“她还在呢,不过是再追一次。”
…………
给程祈的文件是卢婧托李常滨办理的卢家二老的档案,李衡本不用亲自来送,同城闪送或者托给哪个同事,但得知程祈在电视台工作,才决定过来一趟。
确实见到了想见的人。
但不如不见。
遮天的绿树高大盎然,云彩堆叠,霞光溢满天,长街宽阔,行人了了,慢节奏的生活状态散发着悠闲的气场。
黑色的奔驰车旁,男人颈边的纽扣开两颗,松弛雅痞,单手插兜,健硕精悍的胸膛在纯白衬衣包裹下禁欲感十足。
长久的静默后,他率先开口:“程祈跟家里说,有喜欢的女生,等确定关系要带回家。说的是你吧?”
卢婧前段时间回国了一趟,李衡和她短暂地见了个面。近十年踩在生死一线,李衡成长了很多,那顿饭上,和卢婧交流不多,却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棱角相对。
全程大多是卢婧在说,关心他的情况,说自己的情况,可能是为了有共同话题,聊起了这个年纪和李衡相仿的继子。
李衡适才记了这么一句。
许喃抓住被风吹得乱飞的裙摆,抬头,诧异他和程祈的关系似乎很熟。
李衡眼神锋利,他一向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只不过熟悉时,许喃自动忽略了这个特质而已。如今,近十年的未知经历让许喃觉得,那个极具攻击性的李衡又回来了。
岁月在他眉宇间磨砺出痕迹,眼神依旧明亮,但更厚重深沉。许喃自嘲地弯了弯唇,垂眼。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爱,再重逢,他们依然是他们。
他紧盯着,误会她的反应,发狠地问:“他行我不行?还是说你现在想通了,不用牺牲掉自己的感情完成父母的期待?凭什么先出场的人成了试验品?”
许喃从未这样想过。这个冠冕堂皇的帽子扣下来,她憋屈得不愿跳入自证的陷阱。
李衡等得不耐烦,像以前那般催促:“说话。”
好像还是“他们”,但又不完全是“他们”了。
许喃深深地吸一口气,把心口复杂的情绪压抑住,缓缓开口:“李衡,我当年从倾沪回来找过你,你手机关机,后来遇到你室友,他们说你离开了这个城市。”
许喃抬头,问:“你把我惯得骄纵,可为什么又没耐心了?”
她最后这句话很轻声,但李衡还是听到了。
他看着眼前粉润的唇瓣微颤,眼眶浸湿的女孩,只觉心口阵阵绞痛。他记得那条她说不想分手,却找不到他的短信,可那时的李衡,已经不能回了。
他面前是万丈深渊,不知归期。
触手可及的温柔乡于他而言,是贪恋,也是不可得。
“囡囡,我……”
许喃眼眶里蓄满清泪,带着强撑的倔强。许喃没爱过别人,想见他,但见到了又因为他当年的不辞而别记恨他。
这种矛盾挣扎的情绪让许喃一度以为自己病了,简直糟糕透顶。
她哑着嗓,克制着几近崩溃的情绪,问:“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李衡没法回答。
难道要回答她,在那个时候,自己没有选择她吗?
这样的答案,只会让她更恨自己。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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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祈忙完出来时,许喃一个人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发呆,傍晚的日光不刺眼,旖旎艳丽,许喃窈窕俏丽的身影被染上绯色,和自然风光融为一体。
“李衡走了?”
许喃听到程祈的声音,才转头。一个人冷静短短几分钟,她已经调整好状态,看着兴致不高,但方才失控的情绪已经不见。
“说是有事。”和程祈往停车场走时,许喃听见自己问道,“你和他很熟?”
“要论关系,我爸和他妈是重组家庭,他该叫我声哥。”程祈语气如常,“坐我车吧,晚上我送你回家。”
许喃怔了下,卢婧姨……许喃未曾谋面,却听楚越提过,卢婧姨再婚后,一家人移民澳洲。程祈的父母确实生活在澳洲,许喃听他提过。只是没想到有这一层联系。
见许喃顿足,程祈茫然地挑挑眉。许喃弯唇,说:“只是有些意外,没听你提过。”
“他跟他妈不亲,很少联系。我也是最近才见到他。”
这是实话。
程祈见许喃的状态,着实有些不对:“身体不舒服?”
许喃抿笑,摇头:“没。”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岔开话题:“我们一会去吃什么?”
“上海菜怎么样?”
许喃没意见:“可以。”
车子上路,前半程轿厢里安静,许喃视线落在半空,发着呆,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