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目光略一移,视线落在了她那秀眉上。
他心说,这眉不描也长得挺好的。
但对上戚滢雪那噙着笑意的双眼,明亮的杏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默了一瞬,神色依旧淡淡的道:“我从未给女子描眉,若是描得丑了你也敢出去见人,那我便描。”
他话音一落,便看到仰着脸望着他的戚氏笑脸一僵。
滢雪想到顶着两道难以见人的眉出门,顿时不寒而栗,有些后悔了,便改了口:“郎主的手是拿刀拼功名的,不是给妾身这等后宅女眷涂脂抹粉的。”
嵇堰眉眼略抬。
瞧瞧,她这张嘴,不管话的好坏都能裹上一层蜜。
先前不知道她这见风使舵的性子,倒是容易被她牵着走,现在习惯了,自然没有再继续被她牵着走的道理。
她想使唤她,不用他就不用他,自然是不成的。
嵇堰看了眼手中的描眉的小玩意,又瞧了眼她:“怎么描?”
一点也没有把她那裹了蜜的话当真。
嵇堰是有自知之明的。让他描眉,描完后,戚氏十有八九是见不得人的。
屋中第三个人,萝茵站在月屏门后边,眉眼笑眯眯的望着自家姑娘与郎主。
自家姑娘和郎主,男俊女俏,寻常时候站到一块都让人觉得般配,现在这番调情,感觉心都是甜丝丝的。
正看得入迷,听到郎主问怎么描眉时。郎主忽然抬头看了过来,萝茵顿时会意,走了过去。
“就轻一些顺着娘子的眉形描。”
“多轻?”嵇堰问。
滢雪也担心他下手重了,描成了又黑又粗的眉。
“就……”她伸出手指,在他搭在腿上的手背上轻轻一划:“就这么轻。”
嵇堰双臂因这轻轻一划倏然绷紧,再看戚氏,她的眼神清澈,这回大概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他,是多轻的力道,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往下俯身,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滢雪的手微微一收握,看着上方的嵇堰。
喉结往上,下颌绷紧,薄唇微抿。
以前,她觉得陆景廷的样貌很好。
身形清瘦,温润清隽,举止都是斯文的。
嵇堰是与陆景廷完全不同的。
他身形精壮,刚毅沉敛,而在行走时,都让人感到有一股强悍气势在。
眉黛落在眉上,力道尽可能的轻。似乎嵇堰也知道落得太重了,会难以见人。
顺着她的眉形描绘,两边都描好,与她相视了一眼。
那眼神黑沉幽深,似个能烧化人的炉子。
滢雪心头一跳,原本是她想要与他培养一些感情的,但现在却是莫名不自然。
她抿了抿唇,问:“好了吗?”
女子柔柔的声音落入耳中,嵇堰回神,收了手:“好了。”
他把螺子黛放到了榻几上。
滢雪扶着长榻站起,转身走进里间的铜镜瞧了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画得不是很精致,但也是能见人的。
嵇堰也站了起来,问:“还要做什么?”
滢雪转了身,摇头:“可以了。”
她走到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出了鹤院,往颐年院而去。
*
嵇老夫人知道儿子今日要与戚氏一同过来请安,什么也没说。
待看到二人并肩走进厅中,面色冷淡。
嵇沅很是吃惊,再看母亲,神色间一点也不惊讶。
好像,已经知道了。
暗自琢磨了一下,兄长都让嫂嫂搬到鹤院去了,是不是代表着关系破冰了?
嵇沅也是有些矛盾的。
她二哥与嫂嫂有了夫妻之实,本就是要负责任的,成亲做夫妻才是正常的。
只是二哥当时差些没了性命,她矛盾的是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嫂嫂。
二人进了厅中,嵇堰唤了一声“阿娘”后,滢雪也行了礼,跟着他唤了一声“阿娘”。
嵇老夫人瞧向戚氏。
十七八岁的姑娘,温顺柔美,很是讨人喜欢的样貌。
但她看到戚氏,脑海里却是儿子半死不活躺在担架上的景象。
她暗暗呼了一口气,态度冷淡的“嗯”了一声。
嵇堰看向嵇沅:“唤嫂子。”
嵇沅顿时回神,朝着滢雪唤了声:“嫂嫂。”
前几日顾媪的事,让嵇沅觉得她这位嫂嫂是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滢雪朝着嵇沅温柔一笑。
成亲大半年,好似今日才是敬茶认亲日一样。
很是安静的用完了一顿早饭,嵇老夫人看向戚氏:“我爱清净,不需要日日给我请安,每逢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好。”
说着,看了眼儿子,又看回戚氏:“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打算,既然决定要一块过日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
滢雪没想到她这婆母会这么好说话,一点针对的意思都没有。
从颐年院出来后,滢雪才问:“郎主和婆母说了什么?”
嵇堰暼了眼她:“想知道?”
滢雪点了点头。
嵇堰:“我说,在安州时,我就已经在意你了。”
滢雪脚步一顿,愕然地看向嵇堰:“真的?”
嵇堰沉默的盯着她瞧。
好半晌,才道:“算不得说谎,你生得貌美,我多瞧过几眼,但多的意思就没有了。”
只看外貌,不知内在,根本谈不上在不在意。
滢雪听到这话,莫名不喜,她走上前,问:“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嵇堰忽然轻笑:“才见几面,话都没说过就有意思,那不是情爱,而是见色起意,始于欲.望。”
说到最后,他是低声说的,唯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
听到“欲望”二字,滢雪脸颊一红,忙
转头瞧了眼身后的萝茵,又转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在外说出这些话,还要不要脸了?!
嵇堰瞧着她瞪人似勾人的模样,收回略暗的目光,低声道:“不过是实话。”
……
回了鹤院后,嵇堰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