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嵇堰览阅今早送入府的邸报时,嵇府管事已至。
嵇府府邸是圣人所赐,自是由户部来安置。而部分的仆从也是由户部安排进来的。
嵇府管事也在其中。
嵇堰调查过这管事。身家清白,确实也是个有能耐的。起码这半年下来,这府邸打理井井有条,没有半点差错。
“郎主。”管事向嵇堰一礼。
嵇堰放下邸报,双手搭在了膝上,抬眼看向管事。
“戚氏醒了?”
管事应:“还未醒,大夫来瞧过,说没什么大碍,最迟晚上就能醒。”
嵇堰点头,又问:“青芷院的下人是你遣走的?”顿了一下,补充道:“戚氏的陪嫁仆从。”
管事没有想到郎主忽然问起这件事,顿了一下:“不是郎主吩咐的吗?”
说着,看向一旁的胡邑。
嵇堰也转了头,静静地看着胡邑。
胡邑不自觉背脊一寒,为自己辩解:“我也没说过什么呀?”
管事道:“胡亭长让奴安排两个仆妇到青芷院看着戚氏,莫要让她闹出闲话。”
胡邑点头:“这话我是说过。”
管事又道:“同时还说了,多余的闲杂人等另行安排。”
胡邑皱眉:“那戚氏陪嫁的仆从就有二十人,郎主院中伺候也不过是八人,二十人原本就多了。郎主刚坐上中郎将的位置,就如此奢靡,引人闲话,难道不应该削减?”
“难不成,洛管事你以为,我让你把人全部都遣走了?”
屋中一时静谧。
许久后,洛管事认了错:“是奴会错意了,还请郎主责罚。”
都已然问起来了,便说明这事办得不好,洛管事自是不会愚笨到过多解释。
“人都去哪了?”嵇堰问。
洛管事低下头,声音低了些:“有四人不肯走,留在后院做粗使女使了,而其余全遣回了安州。”
嵇堰眉心微蹙。
胡邑眉头也更皱:“把人遣回去,岂不是在羞辱戚氏和安州长史。”
二哥为人正直,虽冷着戚氏,却不至于羞辱一个妇人。
洛管事闻言,额间不禁冒出一层薄汗,道:“安州戚长史曾羞辱郎主,又于郎主用私刑,配不得郎主尊敬。”
嵇堰初入洛阳便住进了这嵇府,洛管事在跟前伺候,也不了解这新主子,所以这新主子的一句话也要琢磨个几遍。
成婚当日,郎主拜了堂后就立即换下了红莽袍,连新房都没有进去,可见是有多厌恶戚氏。
之后胡亭长又说了那些话,很难不让洛管事多思。
胡邑看了眼自以为是的洛管事,又看向二哥。
二哥依旧是那副冷硬的神色,可眼神却是冷沉了下来。
二哥的心情不大好。
嵇堰缓缓启口唤了声“洛管事。”
洛管事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声
唤,心里一咯噔。头埋得更低:“不知郎主有何吩咐?”
嵇堰眉眼沉定:“此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但往后无论是我,还是胡亭长,说一就是一,若不确定直接问,莫要多加揣测。”
做了那么多年的捕头,审问各种犯人不知有多少。眼前的管事心底想的是什么,嵇堰也能猜出一二。
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洛管事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己的主子是个正直的性子。
听到那句“此前的不追究”,暗自松了一口气,对后面的安排也不敢再妄自揣测。
“那……接下来该如何安排?”洛管事问。
嵇堰:“既然还有四人不肯离开,让她们回去伺候。”
“是。”
嵇堰点了头,看向胡邑。
胡邑明白,继而问:“戚氏今日行为怪异,你盘问那两个仆妇后,可问出了眉目?”
说到这事,管事应:“那两个仆妇不敢欺瞒,今日大娘子分别给他们赏了五粒金豆子,让她们日后尊敬些。”
“每人五粒金豆子,这一出手竟这般大方?!”胡邑不禁惊叹。
虽然见过洛阳的繁华,可也知道在这洛阳成的世家,也没几个主母能大方到随意一拿就是好几粒金豆子赏仆从的。
嵇堰却没在意赏金豆子的事,只是听出了旁的意思来。
以钱财才能收买人心,让仆从待自己尊重些。显然这位娇女在嵇府过得并不好。
昔日高高在上,入了嵇府后,奴仆也敢给她摆起了脸色。
这边胡邑惊叹后,追问:“除了金豆子,可说了为何来寻郎主?”
洛管事瞧了眼座上神色不明的郎主,也没有隐瞒:“听其中一个仆妇说,大娘子今日的改变,是想引得郎主注意,从而……怀上子嗣,在府中站稳脚跟。”
洛管事的话一出,书房中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嵇堰想起那胆怯的戚氏,对于她想怀上自己的子嗣,却是不信的。
他很清楚,若是他再碰她一回,戚氏不被吓死,也会被吓疯。
自然,嵇堰也没打算过再碰她。
半晌后,嵇堰开口,问:“还有旁的事?”
洛管事应:“确实还有一事,青芷院的李媪说是有要事见郎主。”
嵇堰眉心微拧,这事还真没完了?
“你让她来。”
洛管事退出屋子去喊人,憋了许久的胡邑开口:“本就只协定了三年夫妻。三年后路归路,桥归桥,嫁娶各不相干,戚氏忽然这么一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还说子嗣,这是不打算离开嵇府了?!
别说是胡邑,就是嵇堰也不知那戚氏在琢磨什么。
须臾,李媪入了书房,低首行礼。
嵇堰:“何事?”
李媪道:“此事关乎秘幸,还请郎主允奴婢单独说。”
嵇堰看了眼胡邑与管事,略一颔首。
二人退出了书房之外。
嵇堰:“说。”
李媪跪了下来,低头高密:“郎主,方才奴婢给大娘子换衣裳之时,发现大娘子肩头上有一个牙印!”
听到“肩头牙印”几个字,嵇堰眉心跳了跳。
仆妇继续分析:“那牙印的主人不仅牙口宽大,便是齿牙的印记也大,显然是男子留下的。”
仆妇怕迁怒,忙撇清关系:“奴婢看到牙印,半点不敢欺瞒。”
嵇堰沉默地听完仆妇的话后,面无表情的说:“那是我留下的。”
“奴婢不会告……”声音戛然而止,神色无比的惊愕。
她听到了什么,郎主说那牙印是他留下的?!
嵇堰声沉道:“此事不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