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蘅顿时一僵。
“你看,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过我?”
洛之蘅泪盈于睫。
太子取出丝帕,动作轻柔地去拭她的眼泪。
“我三月来到南境,如今是冬月。这一年几乎都和你朝夕相对,对你的性情不说了解透彻,也能摸到七八分。”太子边给她擦眼泪,边缓缓道,“我曾经以为,你是因着长大知事,才活成了同其他贵女别无二致的性情,足不出户,只通琴棋书画、只知莳花弄草。后来才发现,是我错了。
“高门贵女精通的琴棋书画,你有过之无不及;她们不屑一顾的杏林之术,你却视若珍宝。
“医道不比其他,纵然天赋再卓绝的人,都不可能一步登天。你只和章老太医学了不足一月,医术却精湛得连他都啧啧称叹,甚至能够直接充当军医。若曾经没有下过苦功,如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你明明心有广阔天地,却甘愿自困王府,总要旁人推一步,才犹豫着进一步,仿佛顾虑重重。我曾百思不得其解,但你不愿意说,我便也未曾罔顾你的意愿深查。”
话至此处,太子顿了顿,克制住翻涌而上的情绪,“但是,我没想到,这种顾虑,竟然叫你在面对感情之事时都如此遮遮掩掩,口是心非。这几天,我左思右想,甚至想过干脆去问叔伯。”
洛之蘅眼中掠过一抹惊慌,眼睫不住颤了颤。
“我没去。我想听你亲口说。”太子声音克制,“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你行事畏缩不前,让你对我望而却步。”
“洛之蘅,你总要给我一个答案。即便还要拒绝我,总要让我……死得明白。”
他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哀求了。
洛之蘅心神俱震:“我……”
刚发出一个单音,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无力地栽倒向前。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惊慌地唤她的名字。
*
再醒来,意识回笼,洛之蘅下意识地偏头睃巡。
“郡主醒了?!”半雪惊喜道。
紧接着,薄帘被匆匆掀开,洛之蘅隐隐期待着什么,瞧清来人后眼神一暗。
平夏一无所觉,小心翼翼地捧着盏茶过来:“温水正宜入口,郡主快抿些润润嗓。”
洛之蘅借着半雪的力道坐起身,凑着杯口啜饮些许,勉强缓解了喉间干涩:“……我这是怎么了?”
平夏:“大夫说,郡主是连日未能休息好,以致气血两亏,又因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气血不畅,这才昏倒。”
“无碍。”洛之蘅了然道,“好生养两日即可。”
半雪本就憋着口气,瞧见洛之蘅一副不把自己身体放在眼中的模样,忍不住道:“郡主还说呢,奴婢和平夏瞧见郡主昏倒着被人抱回来,魂都要吓没了……”
洛之蘅听到自己问:“……他人呢?”
半雪还在茫然:“什么人?”
平夏已经心领神会地解释:“殿下听大夫说郡主已无大碍后便不见踪影。想来是担心追不上先行军,这才不辞而别。”
“……嗯。”
无力感潮水般袭来,洛之蘅阖上眼,不欲多言。
平夏拉着半雪识趣退开。
午膳时,洛之蘅食欲不振,草草用了几口,丢下句:“我去小佛堂,不用跟了。”
长明灯摇曳不止。
洛之蘅跪在蒲团上,看着正中央的灵位,捂着心口,失神道:“阿娘,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见到他会欢欣雀跃,拒绝他会心如刀绞,想他来会满怀期待,期望落空……会觉得心口缺了一角,钝钝地疼。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待她以至诚,护她以尽心。
他为她辟天地,扶她上青云。
沃土尚怜残花意,她又非铁石心肠,焉能无动于衷?
那些不经意的怦然心疼散落在点滴相处时,偏偏她不愿去想,不愿去看。
她以为,只要拒绝了太子的表意,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可喜欢就是喜欢。
从来只会根深叶茂,容不得她闭目塞听,故作懵懂。
“阿娘,我好像……又搞砸了……”洛之蘅喃喃轻叹,几不可闻的声音散在空气中,似乎没留丝毫痕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洛之蘅以为是平夏半雪,头也不回地道:“不必进来,我想一个人待着。”
脚步声未停,有越靠越近之势。
洛之蘅俯身叩拜,收拾好情绪,起身向后看去。
出乎意料的,进来的是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