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寝间灯火通明,半雪熟练地拿绸帛为洛之蘅干发。
洛之蘅坐在妆台前,手中拿着一册书,垂眸细看。
指尖在半是图画半是字的一页停留许久,连半雪都隔三岔五地瞥了几遍,洛之蘅仍是没有动作。
“这页的内容很难吗?”半雪好奇地问,“郡主怎么一直不翻页?”
洛之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我和他,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他?
半雪猜测:“郡主是说崔公子?”
洛之蘅慢慢“嗯”了声。
街市上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她反复地想起林疏言说的话,又想起太子的那个反应。
——“你念着我,我都知道。”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由太子那个语气说出,总觉得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但这又能有什么深意呢?
太子赤诚以待,她投桃报李,不是情理之中?
洛之蘅思绪纷乱,一会儿觉得她和太子坦坦荡荡,一会儿又不可抑制地回想林疏言的话……
“郡主怎么问起这个了?”半雪狐疑地道,“您和崔公子本来就走得很近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洛之蘅:“?”
怎么就显而易见了?
半雪滔滔不绝地解释:“您看,您又是跟着崔公子学骑术,又是给崔公子做石花糕,还给他送发冠,和他一道在云间寺避暑……您何时同别人做过这许多的事?”
洛之蘅失笑道:“和他学骑术是因着我想学,即便不是他,也总要跟别人学。他救我一命,又是阿爹的贵客,不论是发冠,还是石花糕,都是为报恩罢了。任谁救我一命,我都要做这些的。”
“但您还给崔公子编书!”半雪重重强调,“您这些日子昼夜不舍地看这些医书,人都憔悴不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总要尽快帮着师父把这册书编纂出来。况且,这桩差事是我主动提的,于情于理,我都要尽力做到尽善尽美。”洛之蘅有理有据。
半雪振振有词地反驳:“崔公子行装如山,就算要走,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出发的。您有大把的时间做这件事,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狠。”
“这自然有我的理由。”
半雪竖起耳朵。
洛之蘅却笑了笑,不肯再说下去。
若是寻常人离开,自然不能落下行装。
可是阿兄并不是寻常人。
他是太子,已经离京大半年。章老太医能被允许来南境,已经足以说明圣上等得不耐。万一哪日圣旨下来要他速归,这些如山的行装,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洛之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殆尽。
她起初和太子亲近,是因为太子身份尊贵,她必要尽地主之谊。
后来日渐相处,又得太子多番照拂,既是朋友,岂有不亲近之理?
洛之蘅颇觉好笑地摁了摁额角。
她真的是魔怔了。林疏言信口胡诌,哪能当真?
她和太子光明磊落。
毋庸置疑。
第55章
太子在思考如何处置林疏言。
群芳宴时他不屑出手,将此事交给林疏寒,以为能就此相安无事。谁知林疏言贼心不死,先是逼亲,又是堵人,属实可恶。
他头脑发热时,曾想过干脆找人揍林疏言一顿,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林疏言虽然言语可恨,却不曾越矩违令,找人揍他师出无名,反而容易留下话柄;二来林疏言此人着实不屈不挠,即便被拒绝了这许多次,也不见他退缩分毫。他直觉林疏言不会因为被揍一顿而改变心意。
若是放在别的事情上,他无论如何也要赞一句精神可嘉,但在此事上,他只觉得林疏言听不懂人话。
思前想后,用武力解决问题除了泄愤外,没有任何好处。
太子思索许久,还是决定不战而屈人之兵。
林家祖地在幽州,距南境千里之遥。只要把林疏言调回祖地,让他再也无法出现在洛之蘅面前,自然就一劳永逸。
谁知他前脚把此事吩咐下去,后脚就得到消息,说是林疏言已经在去往祖地的路上了。
冬凌道:“是林家姑娘,昨日带着林公子回家后发了好大的火,亲自教训了林公子一顿不说,又游说林刺史好生管教小儿。不知道她同林刺史说了什么,只知后半夜,林刺史不顾林夫人的苦苦哀求,连夜命人把林公子送到祖地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