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幅人像。
画中一位青衣男子负手而立,身姿颀长。
郡主的画技高超,将男子的全身细节描绘得淋漓尽致,就连腰间玉玦的纹理都清晰流畅。
独独空下了五官面貌。
半雪轻叹了声,将画作卷起,跟在洛之蘅身边,问:“郡主画的是那日破庙避雨时偶遇的公子?”
她当时只是顺着郡主的视线撇了眼,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可已然能从画中的装束猜出一二。
洛之蘅点点头,轻“嗯”了声。
半雪窥她的神情,见她不欲多言,识趣地没再追问。
及至寝居,安顿好洛之蘅,半雪复又拿起画作问:“这幅画奴婢还是照旧处理?”
郡主不常画人像,一旦画人像,便会空下五官,画成后也不留存。
这种事半雪已经经手多次,可还是次次都会谨慎地再询问一次,免得郡主临时变了主意。
毕竟画一幅人像费时又费力,一旦损毁,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洛之蘅“嗯”了声。
半雪习以为常地应声,熟稔地转身离开。
正要踏出房门时,忽然听到落之蘅的声音。
“等等。”洛之蘅叫住她,停顿片刻,轻声道,“算了,留下来吧。”
*
将夜时分。
宁川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人声鼎沸,喧嚷嘈杂。
乱糟糟的声音隔着房门锲而不舍地传进来。
冬凌看了眼倚在窗边,自黄昏时分眉心就一直未曾松开过的男子,笑道:“殿下若是觉得吵闹,不如出去走走?”
宁川是南境的主城,最是热闹繁华不过。
如今这个时辰,无论在哪儿,都是大同小异的喧闹。
但客栈纵然再大,仍是把所有的声音都困在一处,到底压抑。
相比之下,客栈之外的疏阔之地仍是躲清闲的不二之选。
稍加权衡,男子颔首道:“那就出去走走。”
他略略理了衣襟,便打开房门,预备出去走走。
门一开,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声音此刻一股脑儿地涌过来。
无非都是些说闹逗趣儿的话,穷极无趣。
男子眼中露出些许不耐,皱着眉朝楼梯走去。
楼下的话题千变万化。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谁提了一句“小郡主”,室内忽然一静。紧接着,又掀起比方才更热情的讨论:
“说起来,我三日前恰好碰见南境王府的车驾,可惜马车窗闭帘垂,没能瞧见小郡主的真容。”
“啊?不是说小郡主往年都要在云间寺过了浴佛节才回来,怎么今年这么早?”
“我还想着过段时日去云间寺碰碰运气呢!”
“……”
众人都在为小郡主突如其来的行程变更而惋惜。
只有年轻的客商满脸不解,不明白这位“小郡主”为何能得大家如此推崇。
热心的百姓积极道:“南境王你知道吧?当年亲率五万亲兵,在同南越的对战中大获全胜。这些年来,他虽不掌军权,可单只是坐镇南境,便能让南越小儿闻风丧胆,不敢进犯。小郡主就是南境王唯一的女儿,生得是仙姿玉貌,容色无双。放眼南境,都找不到一个在容貌上可以同她一较高下的女子……”
“还不止呢,小郡主心地也善良得紧。前些年南境水灾,南境王率府兵前去平灾,小郡主便在宁川开仓救济灾民。要我说,小郡主就是神女转世,下凡来造福咱们南境呢。”
旁的溢美之词自是不必提。
楼梯旁的男子握着扶手,听着层出不穷的讨论,久久没有出声。
落后一步的冬凌轻声提醒:“公子?”
男子的面色变了几变,神情掩在阴影中,难以辨清。半晌,他转身回房。
冬凌愣了下,忙跟上去问:“公子不出去了?”
“嗯。”男子道,“咱们是明早去南境王府?”
冬凌点头:“是啊。”
“推后一个时辰。”
“啊?”冬凌不解,“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