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蘅对着牌位虔诚地弯身三拜,随即抬起右臂。白皙的手指从宽袖中露出些许,指根白皙净透,细看去,指尖还透着微微的粉,一看便知是极养尊处优、爱护得宜的手。
半雪默契地上前接过,扶着她起身。
洛之蘅道:“阿爹知道我的习惯,如今派人来接,想必是府中有事。去收拾行李吧,咱们回府。”
“是。”
半雪和平夏驾轻就熟地收拾好行李便去服侍洛之蘅梳洗换衣。
寺庙藏于绿林掩映间,少被暑热侵袭。可今日艳阳高照,山下想必炎热。
郡主素来禁不得暑热,马车憋闷就更加难捱。
两个侍女对了个眼神,默契地翻出一套最为轻薄透气的素雪绫裙给洛之蘅换上。
她不常用粉黛,换好衣裙,简单挽了发髻便算拾掇齐整。
半雪和平夏训练有素地护着洛之蘅避开拥挤的人群。
几个仆役拎着行李跟在身后。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出了寺院。
寺庙外,披坚执锐的士兵整齐有素地排排站着,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洛之蘅一行人出来,齐刷刷地行礼。
为首的侍卫上前迎上来,躬身道:“郡主。”
半雪看了眼洛之蘅,见她微微颔首,并不开口,便熟练地朝侍卫道:“南侍卫久等。”
“属下职责所在。”洛南微一拱手,侧行一步,摆出请的姿势,道,“马车已经安排妥当,郡主先去歇息,待行装置放完毕,就可以启程回府了。”
洛之蘅点点头,总算“嗯”了声。
洛之蘅生母早逝,牌位一直安放在云间寺。
打从能记事起,洛之蘅每年都要来云间寺为亡母诵经祈福。
侍卫年年来接,起初磕磕绊绊照顾不好小女孩儿,如今是愈发得心应手。
马车一侧早就摆放了两个高度合宜的杌凳,渐次升高。
洛之蘅踩着杌凳轻而易举地登上马车,撩开车帘,车厢内亦是别有洞天:
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只软垫,软垫最上一层由竹节编就,最是清凉透气。
一侧的小桌案上摆放着精巧的紫砂壶,半雪拿手背贴了贴壶身,才执壶倒了杯茶递给洛之蘅。
茶汤呈黄碧色,偶有一两瓣鲜嫩的茶叶尖浮在水面上,随波起伏。
茶水不烫,正是能入口、又不减茶汤风味的温度。
洛之蘅小口轻啜,茶汤醇厚鲜爽,入口回甘,是暑热时她最嗜的蒙顶甘露茶。
洛之蘅慢吞吞地饮尽,将小茶杯放在紫砂壶边。
半雪和平夏服侍她多年,一见这动作,便知她是喜欢极了这茶。半雪心领神会,又执壶添了一杯。
平夏笑着感概:“南侍卫如今这般细心周到,怎么也瞧不出,当年是能做出让郡主徒步下山这等混事的愣头青。”
想起昔年旧事,半雪也跟着笑。
两个侍女说笑逗趣儿,陪着洛之蘅打发时间。
洛之蘅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却神情专注,听得极认真。
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队伍缓缓启程。
府兵上山时唯恐扰了佛寺清净,皆弃马徒步而上。是以下山时马车也不敢撒欢儿跑,被府兵围着慢悠悠地挪动。
及至山脚,府兵翻身上马,队伍行进的速度才提了上来。
大队人马启程,顿时扬起阵阵尘灰。
云间寺到宁川大约五十里的路程,走走歇歇,日落前也能到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南境的天比东南边陲的海浪还要阴晴不定,一不留神,熠熠骄阳便被藏进厚重的云层里。
铁灰色的云团翻滚交融,眨眼间便不约而同地沉压下来,带着侵略似的威势。
闷雷声炸响在天边。
洛南打马靠近马车,“郡主。”
半雪推开小窗,微探出头代为回应。
“变天了,估计要下雨。再往前五里有座废弃的庙,属下率人先护着郡主去避雨,等天好些了再出发。”洛南询问道,“郡主意下如何?”
洛之蘅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又轻声叮嘱了句。
半雪心领神会,转头复述道:“郡主说咱们的人多,一个破庙庇护不住。南侍卫挑几个府卫跟着即可,让其余人等自行找地方避雨去。”
“是,属下明白。”洛南拱手,忙去安排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