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兵部尚书收到这份旨意的时候,脸色有多扭曲。
但他又不能推辞,更不敢把皇帝的原话泄露出去, 因为只要看了这份旨意上的内容, 马上全天下都会知道,大晋皇帝磕丹药把脑子磕坏掉了。
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可怕之处。
就算皇帝是神经病, 那这个国家还得按照他的意思运转。
兵部尚书不懂什么是‘像陈县令那样的兵’,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让属下去军营里随便挑一千人。
至于这一千人要去干嘛?
去边远小县平叛。
属下闻言了然,这说白了,就是流放嘛。
军营里有关系、有背景的兵, 自然不会被挑到, 最后被挑出来的都是家室不好,经常被排挤欺负的倒霉鬼。
而这群倒霉鬼的头儿, 则是一位最近得罪了上司的千户, 应卓。
应卓等一千人, 被临时通知, 两天后出发赶往凉州江县,协助陈庚年县令平叛。他们只有一天时间和家里人告别,然后收拾行囊出发。
一时间,整个军营看着这一千倒霉鬼,纷纷幸灾乐祸。
“去了那偏远小县,这辈子算是完了。”
“那陈庚年,我也听说过,区区一个小县令而已,倒是挺会出风头。”
“还好我消息灵通,提前打点了关系。”
被挑中的一千人,则是脸色十分难堪,但又根本不敢拒绝。
应卓和其余人一样,回家和爹娘告别。
整个金州城,上千家庭被这个噩耗砸到近乎崩溃。
应卓的老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金州距离凉州上千里地,你这一走,我和你爹该怎么办?你这性子,一点都不圆滑,总得罪人!要不然你一个千户,怎么会沦落到被流放的地步?”
应卓紧紧抿住嘴:“不管在金州,还是凉州,我都一样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儿性格直,不愿与人同流合污,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被重用。或许去了凉州,儿反而能闯出一番成就,将来接爹娘过去享福。”
话虽这么说,可其实应卓自己都不信。
辞别哭到撕心裂肺的爹娘,应卓和其余一千士兵,被带到了金州行宫外。
太监让他们脱掉上衣,在行宫外跪下。
士兵们一头雾水的照做,后面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跪一夜,行宫里的皇帝一会儿就要睡下,然后在梦里给他们‘传递神功’。
得到神功后,他们就能以一顶百,身强体壮,上了战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士兵们听完后纷纷怒骂。
就连应卓都握紧拳头,眼睛里是浓浓的无力和愤怒。
这个世道,实在太可笑了。
他习得一身本领,却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军营里被边缘化,随意遭人磋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平叛上战场的机会,竟然还得配合皇帝演如此荒唐的戏码。
但没有士兵敢反抗。
因为行宫外面,禁卫军的长刀已经出鞘,谁敢反抗,马上就得人头落地。
应卓和士兵们,被强行逼迫着在行宫外跪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太监让他们穿好衣服,每个人都穿上铠甲,手持长矛、盾牌,在行宫外跪地高呼‘多谢陛下传功’。
大晋皇帝晨起后,站在高高的行宫楼上,看着下面威风凛凛的士兵,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的神功果然厉害,士兵们一夜之间都变强了!
“可是他们为何穿着铠甲?朕的神功十分厉害,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皇帝看了一会儿,突然神经兮兮收敛了笑意,沉着脸说道:“去,命他们把铠甲、长矛、盾牌都卸掉,然后即刻出发赶往江县,助陈爱卿一臂之力。告诉陈爱卿,这些神兵昨夜获得了朕的神功加持,不仅武力超强,而且不需要每天吃饭,用清水便可果腹。所以去江县这一路上,只用给他们准备一顿饭,一壶水便可。”
老皇帝磕丹药导致胃口不好,吃不下去饭,每日便喝太医院精心准备的‘清水’,美其名曰辟谷。
他自然不知道那些清水里面加了多少好东西。
金州距离江县上千里地,走路过去,只给一顿饭,一壶清水。
这是要士兵们的命啊!
应卓等士兵们出发的时候,看着各自分发到手里的一小块粗饼子,一壶清水,神情愤恨。
首辅徐亨悄悄站在城墙一角,目送那些愤怒的士兵出城,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是无限的痛苦和怜悯。
都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可他前半生寒窗苦读,后半生在朝堂兢兢业业,本以为能施展抱负,结果却碰到这么个荒唐帝王。
实在令人绝望又心寒。
正当老首辅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悄悄给去江县的那群士兵送些干粮的时候。
有官员急匆匆赶来,脸色惊慌:“阁老,不好了,金州学子听说陛下给士兵传功一事,异常愤怒。学子们聚集在行宫外抗议,陛下十分愤怒,要,要把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