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篝火旁,陈庚年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欢喜。他看着流放村的人,像是在看待一群珍宝:“我就说嘛,我请你们来,就是千金买马骨!赚到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好真诚。
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欢喜,那种被重视、被尊重,被寄予厚望的滋味,让流放村的人眼睛发红。
他们都有大本事,他们自己心里当然清楚。
可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卑微呢?当然是因为被生活,被苦难不停鞭打,早就没了当初的自信和意气风发。
如今在江县,在这个篝火堆旁,却被这位县太爷,以及他的一群属下所感动。
并且隐约找回了当年的自信。
“县太爷,我觉得这帮人,都很不老实!真的,我要罚他们!”
裴宝来喝了点酒,闹得更加厉害了。他站起来,嘿笑着在每个人身上打量:“你看看,他们每个人都这么牛逼,来的时候一个个却那么谦虚。我当时还在想,县太爷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留住他们,结果啊,都在装是吧?”
胡铭跟着他闹:“对对,合着你们是真牛逼,却在装没本事。那让我们这群真没本事的人在这里丢人现眼呢。罚他们!让我想想怎么罚,每个人都要说一说,自己以前有多牛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藏着多少真本事。”
绝了。
哪有这样的啊!
说实话,换个场合,换一群氛围组,可能这个场面还蛮尬的。
自己夸自己,多难为情啊。
可县衙这帮年轻小子,就是有这种闹腾的本事,笑笑闹闹的,还真就开了一场‘夸夸会’。
再加上,今晚的氛围也很到位。
一群闹腾的小子,一点上头的酒精,一个虽然明亮灼人但是你坐在篝火旁,在火光中别人的脸都有些模糊,让你可以安静讲述过往的黑暗场地。
一切都很妙,就连四月份温柔的晚风,都是惬意舒适的。
裴莲坐在篝火旁边,一张脸都被火光辉映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看能看的出来,她笑的羞涩又温柔:“我以前,是绣纺里技术最好的绣娘,本该应该可以升任女官的——”
哇,这可真是厉害了。
所以她这一开口,就引来无数侧目惊叹。
还有个三十岁的青壮年,据说曾经在工部任职:“京城好几处宫殿,都是我负责去管理修缮的。那个时候,我手底下管着上百工人,宫殿如何修缮,连工部的老大人都要来跟我商量——”
“当年科举的时候,我是我们那个地方的第一名,考到举人功名的时候,我们整个县城都因此热闹了好几天。”
“我以前是京城大酒楼的厨娘,后来因为做饭技术好,被王府的老王妃特聘过去——”
迷离的火光当中,在场所有人都在讲自己的风光过往。
以前他们是不敢想,不敢提的。可不知道为何,在今晚这个地方,却好似释怀一般,将那些事情讲出来。
而随着故事讲完,他们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在变好,没有了先前那种颓丧。
他们本就是最有才气,在各自行业里的佼佼者。
如今只是明珠蒙尘,暂时跌入泥沼。
他们不用需要人拽一把,不需要人救赎,只需要有个人轻轻一抚,抚去那些尘埃,明珠就会自己闪闪发光啊。
篝火旁边。
陈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这么舒适的窝在麦梗堆里,笑着听所有人讲故事。闪烁的火光当中,他的侧脸和黑夜融为一体,眼神亮亮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温柔。
娄姝看着这一幕,突然间觉得有种被治愈了的舒缓。
她见过好多好多优秀的青年才俊,或骄矜、或热烈,但没有一个人像陈庚年这般,沉稳又有力量感,那种扑面而来的人格魅力,你见识过以后,真的很难不被打动。
难怪,难怪县衙的这帮差役们,会这么喜欢陈庚年。
包括现如今这群流放村的村民,娄姝敢保证,他们今晚一定会真心实意和陈庚年‘交个朋友’。
有才情之人遇到赏识,可以一展抱负,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许多流放村的村民,甚至就这样靠在篝火旁睡了一晚。
好在四月份的天气,也不会着凉。
大家第二天睡醒以后,一个个神情气爽,那些被苦难生活封印的自信,一点点开始回归。
他们及迫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向昨晚交到的‘朋友’展示才情。
可一问才知道,县太爷带着徐焕等人,去研究化肥了。
大家无事可干,最后一合计:昨晚咱们聊了那么多故事,可是咱大家对于江县,对于县太爷似乎还不了解嘞!
也是巧了,赵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带着流放村的村民,按照之前的流程,又讲解了一遍江县的传奇故事。娄姝没什么事儿,也去听了。
听完以后,几乎所有人神情都是震撼的。
包括娄姝。
昨晚的陈庚年,是温柔且有力量的,那么敢于对抗天灾沙暴的陈庚年,则是坚韧且执拗的!人力胜天,创造奇迹,这是何等的肝胆勇气啊。
难怪,难怪这个江县,从县太爷本人,到治下的民众,都如此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