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们闻言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和热切。
对,他们这次一定要独立出去,开垦自己的田,种自己的庄稼,将来努努力,说不定也能住上砖瓦房。
给别人干活,哪里有给自己干活儿踏实自在啊!
从县衙大堂离开后,陈庚年揉了揉眉心,快步赶往办公区。
得赶紧想办法忽悠乡绅们开厂子,不然这群老爷哪里能舍得给佃户们每个月一百二十文的工钱?
但该怎么忽悠呢?
把开厂子赚钱这事儿画成大饼吹得天花乱坠,再把佃户们集体跑路这事儿严重性无限放大,最好再联合衙门的一群小子,给他们老爹来一波激将法,然后再找机会逐个击破。只要有一个乡绅老爷顶不住套路,同意开厂子,那么平衡被打破,其余老爷都得被迫跟着卷!
陈庚年在脑海中捋清楚了思路。
他走到三层办公房门外,不出意外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一片怒骂声。
“这群佃户忒不是东西!”
“还有你们这群小子,升官了有什么用,都不知道护着家里。”
“这新县衙盖的倒是好生气派,足足有三层高。”
“现在这时候还管什么气不气派,老陈,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你们家庚年!他要是真放那些佃户们走了,咱们这群乡绅老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完蛋。”
然后是他爹陈申杀气腾腾的声音:“放心,他这次要真敢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死他!”
陈庚年嘴角一抽,推开门走进去。
办公房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裴宝来、胡铭、孙成等人在旁边惨兮兮站着,他们的老爹,四仰八叉坐在办公位上。
瞧见陈庚年进来,一群乡绅老爷脸色不变,但都悄悄的、默默地调整好坐姿。然后去拿眼神斜睨陈申,你儿子来了,打死他啊!
刚才还在放狠话的陈申轻咳一声,故作威严的看向陈庚年:“怎么样,他们还是执意要离开?”
“那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拦着?”
陈庚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一群乡绅们,叹气道:“你说说你们,哪个我见面不得喊一声叔?你们当叔的,就是这么坑自己侄子的?就这么点事儿,公然闹上县衙,你让我,还有这群小子怎么办?”
裴仲当即没忍住反驳道:“什么叫这么点事儿?庚年呐,他们这群人都走了,以后咱们都得完蛋啊。”
陈庚年摇摇头:“裴叔,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完蛋?但凡你们打官司之前,来找我聊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你们准备好退路?不,都不仅仅是退路,是大惊喜,非常大的惊喜!”
啊?
这下别说裴仲等乡绅老爷,就连裴宝来、胡铭等人都瞪大眼。
他们老爹在这里闹腾,说实话大家都很头疼,可这事儿一想还真是无解的难题。县太爷连这事儿都提前想好了对策,还能把坏事变成惊喜?
真的假的啊?
坐在裴仲旁边的胡志峰赶紧问道:“什么惊喜?”
唯有陈申眯起眼睛,目光在自己儿子身上打量,直觉告诉他不太对劲。而且这两天这臭小子肯定是因为佃户辞工的事情躲着他,要不然他能在闹上县衙之前不跟儿子通个气?
这个惊喜当然就是办厂子啊!
陈庚年清了清嗓子,他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连怎么忽悠的台词都想好了!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
“县太爷!有个村子来县衙报官,说是有一群流民来投奔!”
这时候,外面穿来牛天明的声音,他现在作为皂班首领,要负责县衙差役们的站岗,所以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他这边。
听到这话的陈庚年:?
不是,江县这种偏僻到几乎都被无视的地方,还能有流民来投奔?
不不不,就现在这个情况,这赶来投奔的哪里是‘流民’,分明是‘廉价劳动力’和‘香饽饽’啊。
陈庚年僵硬的转过身——
不出他意料,办公房里沉默片刻后,裴仲、陈申、胡志峰等乡绅老爷,一个个兴奋的站起来。
胡志峰甚至不问自答,畅快笑道:“庚年,原来这就是你给叔叔们准备的大惊喜?果然是惊喜啊!老裴老陈,走,赶紧让家里煮粥蒸馒头,这群流民现在刚到这里,肯定又冷又饿,咱们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江县人的好客之道!”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裴仲慌忙站起来往外走:“来了多少干活的,够不够分……呸,我意思是,来了多少可怜的流民?”
牛天明挠了挠头:“二三十个吧。”
二三十个!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
无论在哪个年代,地主对于‘廉价劳动力’都有种天生敏锐的直觉。
就比如乡绅老爷们现如今聘用的佃户,就是当年闹饥荒,这些人没有粮食填饱肚子,老爷们用几口粮食换来的。
现在江县日子好了,佃户们想跑路。
本来乡绅老爷们愁啊,可现在一听说有流民过来,立刻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