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这话以后,她转身回去拍打李泉的房门:“泉儿,泉儿!赶紧起床,下雪了,好大的雪!”
“什么?下雪了?”
里屋传来李泉懵懂又惊慌的声音,显然是刚被惊醒。
接着就见他迅速穿好衣服冲出来,焦急道:“娘你有没有被冻着?家里房子哪里破了吗?粮食还剩下多少?赶紧先搬去地窖里!外面暴风大不大啊,要不要——”
李泉越说越急,甚至催促着他娘赶紧去地窖。
结果一个转身,就瞧见张阿花靠在墙边,捧着肚子直乐呵,笑的直不起腰。
李泉愣住。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瞧瞧自家温暖坚固的房子,又去瞄了一眼外面没有暴风簌簌飘落的雪,也跟着笑了:“娘,你故意逗我呢。”
母子俩一起乐。
张阿花看了看外面的雪,笑道:“刚才娘跟你一样紧张嘞,睁开眼看到满地都是雪,吓得一哆嗦。没办法,往年是真被冻怕了,也饿怕了。我记得有一年,咱家房子半夜被吹破一个大洞,你吓得哇哇直哭,我着急忙慌去找东西挡那个破洞。等洞堵住以后,你浑身都发凉,当时真给娘吓坏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大半夜的,你要是跟你爹一样也没了,那娘就找个地方撞死自己,我也不活了。”
李泉听得心里莫名一酸:“娘,说这些干啥,咱都熬过来了。”
对啊,熬过来了。
家里有热乎乎的火炕,有好多余粮,外面虽然下着大雪,但最恐怖的风暴已经停息了。
多好啊!
张阿花笑道:“对对,不说了,不说这些了。外面雪还下着,我们厂子里有人值班,上午我应该不用过去了。不过我得赶紧出去看看,看谁家房子要是垮了,过去帮忙。”
这是他们每一个厂子员工都要去做的事情。
从上次大沙暴以后,大家心里都知道,遇见这种事情该怎么去处理。
李泉闻言也赶紧说道:“娘,我和你一起去。”
母子俩不敢耽搁,穿上厚点的衣服后,急匆匆冒着雪出门。
村子里雪比县城更大,一脚下去脚踝都盖住了,但好在走了这么多年的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岔。
也是巧了。
他们母子俩出去的时候,村长李福已经带人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呢,瞧见他们,笑道:“正准备喊你们俩呢,赶紧来帮忙,你们去东边那一排去敲门问问情况。”
这是县衙提前安排好的雪后安保防控工作。
李泉、张阿花心里明白,县太爷虽然不在,但是他提前做的措施,都一项项在民众里执行着呢。
这种看得见的人情味儿和安稳,真让人心里熨帖啊。
“徐婶子,开开门!下雪啦,你家咋样啊?”
“没事儿没事儿,哎呦我说昨晚怎么睡的那么沉,原来是下雪了!好家伙,这雪可真够大的。”
“是嘞,主要是风很小,也就雪花一直在落。我刚才开门吓了一跳,后来回过味儿来,北边的奇迹树在保护咱们呢!”
“当时县太爷在县区北部的时候说,这个冬天的雪花,会如羽毛般轻轻飘落。我心里还在嘀咕,雪花怎么会跟羽毛一样呢,明明跟刀子似的!可现在一看,哎呦,真是羽毛啊。”
“我家小子已经出去闹着要打雪仗了。”
“往年大雪天谁敢出去晃悠,那风吹得,老吓人了。可今儿早上一推开门,我自己都没忍住,出去晃悠了一圈。”
“大家都没事吧?谁家房屋要是破了,尽早来跟我说,县衙那边会派人来修缮。”
“哈哈哈咱李家村这次不用麻烦县太爷啦,房子都好好的,火炕烧的暖暖的,也就徐叔家里的牛棚被雪压垮了,我们搭把手给他修好了。”
“我刚去地里瞧了瞧,这么大的雪,把庄稼都埋住了。地里咱还都施了堆肥,再加上有雪水滋润,明年肯定又是个丰收年啊!”
因为有张阿花这些人敲门去询问安全,整个村子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大家互相报平安,又把自家院子里、门前的雪都清扫出来。这大雪天的,也实在没处可以去,好多忙碌上工许久的人,也都得了清闲,最后甚至走家串户开始唠嗑了。
李泉现在有出息了,张阿花也在养猪厂混出头,这母子俩在李家村,如今绝对是头号体面人。
因此扫完雪以后,平时熟悉的村里人,都自发凑到她家里来。
屋子里有暖炕,就算不坐在炕上,整个房间也是暖和的。
一群村里人,也不讲究个什么礼数,来了以后就在屋子里找地方,要么坐着,要么蹲着。当然大家来了也不真空着手,有人拿一把麦子,有人拿一把粟粒子。
张阿花也不吝啬,烧了个火炉子,上面烧热水,下面把那些麦子、粟粒子放进火里烤上一烤。然后给大家一人分一小把。
别看这玩意儿黑乎乎的,卖相不好,但嚼起来嘎嘣嘎嘣,越嚼越香。
一屋子人笑闹着边吃边聊天,谁家发达了,谁家养的猪肥实,谁家菜园子收拾的最漂亮,甚至最后聊到县衙快盖好的三层气派大楼。到后面再按照惯例,感谢一番县太爷。
心情好啊,什么都要聊,聊什么都顺畅。
“哎呦,多亏了县太爷啊,这要是搁在以前,我真想不出来,咱冬天能过的这么舒坦。你说咱江县怎么这么幸运,能摊上县太爷这么好的官。”
同村的嫂子坐在炕上,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瞅瞅那外面,雪花呼呼的飘,冷的直哆嗦。往年冬天,我在屋子里被那暴风吓得直抹眼泪,可今年呐,刚才要不是你来我家敲门,我还呼呼睡着呢。”
整个屋子闻言都一通哄笑。
有人调侃道:“嫂子,你现在可不愁了啊,田哥在建筑厂上班给你赚钱,一个月几百文往家里拿,你可不就放心在家呼呼睡。”
提起这个,女人笑的更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