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退休前是县医院骨科科长,兢兢业业几十年,在这儿也是有名气的。
“别拽词儿了。”景灼跟她没得聊,两人都听不进对方的话,“明天我去看你。”
“别来!”老太太急了,听筒模式喊出来免提的效果,“我回家了,不在医院!”
老太太经常不耐烦,但一般只是冷淡和嫌弃,很少这样朝他发脾气,景灼觉得蹊跷。
周一晚上,他没打招呼直奔医院,在住院部一扇半掩的病房门后看到了老太太。
病房是单间,消瘦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定期染黑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不见银丝。
明明是肝炎却挂的消化内科,景灼拿起她的病历要看,被一把扯走了。
呼叫器响,进来的护士是上了年纪的,认识老太太:“黄科长。”
“把他弄出去。”黄秀茂松开呼叫器按钮,指着景灼。
护士以为是来找麻烦的,盯着景灼:“只有朋友家属可以探病,请你出去。”
“……我是她孙子。”景灼叹了口气,“差不多行了。”
“你是我孙子吗?你都没叫过我奶奶。”黄秀茂冷笑一声。
护士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拿起病历悄悄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病房安静下来,景灼拖了一个小凳子坐到床边:“奶。”
老太太眉毛差点儿扬进头发里。
“别犟,去市医院,我也好照顾你,现在不是讲情怀的时候。”景灼盯着她的脸,恍然间已经一年多没见了,老太太脸色是病恹恹的蜡黄。
黄秀茂的惊讶转瞬即逝,别过头:“人挪活树挪死,人老了跟树一样,挪窝就没。”
“这边我住了七十多年,你爷你爸都在这边,我的根就在这儿,得陪着他俩。”
景灼没吭声,他没见过他爷,对老爸也没印象,就每年过年陪老太太去扫墓时能摸摸两方坟头。
黄秀茂把景灼送到市里上学,自己几乎没去过城里,固执地守在县城。
安慰的话他说不出,陪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出院?”
“月底。”黄秀茂说,“就一肝炎,很快就好了,不用人陪床。”
气氛难得祖慈孙孝,景灼语气软下来:“真不去市医院?”
“唉呀肝炎在哪看不一样!”黄秀茂打破气氛,“这边医生我都认识,跟这儿熟,市医院能让我多活五十年怎么!”
“你……”
“滚回去。”黄秀茂又按呼叫器,撒泼,一点儿前科长的风度也没有,“来人!有人打扰病患休息!”
门很快开了,景灼循声看过去,当场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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