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秋君药之前服过老国师给他练的丹药,也不知道那丹药是真的有效还是怎么的,秋君药的容貌依旧很年轻,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老态,因此一开始引鸳还以为秋君药的身体在转好,直到那半心疾的坏处逐渐显露出来,引鸳才觉得大事不妙。
秋君药失去的半颗心脏谁也不知道去哪了,找不回那半颗心脏,那么即使赵悯是神医,也解不开这玄之又玄的术法,只能拿尽力维持秋君药表面的身体健康。
但其实包括秋君药在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其实秋君药比任何人都明白,按照原文设定,他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后,按照原著,他会迎来“三十五岁”的生日,而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是秋景月等人却不知道,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秋君药,让他开心,不让他操劳。
在照例伺候秋君药睡着之后,秋景月不知为何,忽然坐在床边,看了秋君药的睡颜,看了好久。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伸出手,捉住秋君药散落在床上的一根青丝,随即唤来宫人拿来剪刀,轻手轻脚地剪下了秋君药散落在枕上的一根白发。
但很快,秋景月就发现秋君药不止一根白发,他在不吵醒秋君药的情况下,一连剪了十几根白发下来,随即用窄布带束好,放在了一边。
红色的布带束着一缕银白的发丝,秋景月对着烛火下的白发愣了好久,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即使秋君药的容貌依旧年轻的像是二十岁出头,但他的内里其实已经未老先衰了,而秋君药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济,为了不让任何人担心,也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送走两个孩子、立好太子之后,他安顿好一切,才敢在无人在意的地方,缓缓地长出了白发。
他们担心他的身体健康,而他也知晓他们的担忧,因此一直装的很好,差点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他的父皇就是这样,一如既往的宽容和良善,从前秋景月觉得秋君药是伪善,后来他才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天底下第一温柔的人。
直到此时,秋景月才忽然感觉脸上一片冰凉,视线内也一片水光模糊。
很快,他口中尝到了冰冷咸涩的味道。
“.......”
秋景月抹了一把脸,随即将那一缕白发藏进衣袖里,不让任何人知晓,才缓缓走出了披香殿。
此时,引鸳和秋景秀还在勤政殿内讨论政事,秋景月沿着宫墙默默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缓,走到勤政殿门口时,扶着门边框,看着引鸳坐在玉阶前高高的龙椅上,对着烛火批着奏折,还时不时就这奏折提问秋景秀,而秋景秀明明很困了,但还是揉着眼睛,勉强打起精神,回答引鸳的问题。
因此,等秋景月走到勤政殿时,两个人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秋景月,最后还是引鸳身边的大宫女提醒了引鸳,说四皇子殿下来了,引鸳和秋景秀才慢半拍地停下秋景月,看向秋景月。
三人对视片刻,一上一下,隔着昏黄摇曳的烛火和无边寂寥的月夜,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引鸳顿了顿,放下笔,正想问秋景月怎么来了,秋君药今日又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喝药,但满腹的疑惑还没来及说出口,就听秋景月忽然出了声。
他的字句很简单,语气也算的上是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引鸳却偏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最后两个字明显的颤音:
“母后。”
秋景月:“父皇的头发,白了。”
第104章 战事起
沾着浓墨的奏疏掉落在地, 顺着惯性往前滚了几厘米,但很快就被一双白色的绣鞋踩过, 裙摆摇曳, 滑下台阶。
秋景月的话,引得引鸳大脑“嗡”的一声响,令他几乎是想也没想, 就火速丢下奏折,疾步走下玉阶, 就要前往披香殿看望秋君药。
但下一刻,他就被立刻反应过来的秋景秀叫住了:
“母后。”
秋景秀坐在龙椅上,虽然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 甚至在烛火的摇映下,白的有些吓人,但他还是勉强从秋景月的话里立出些许逻辑, 扶着桌子缓缓站起, 说出的话到底比引鸳镇定几分:
“等等。”
他说:“金国联合夜秦、燕楚大军压境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
他的声音很缓,也很淡,但吐出的字句,却很有分量, 沉沉的压在殿内众人的肩头,一时间让引鸳的身形定住,没有再动弹分毫。
大端太子新册,也不知是哪国的间谍打探到秋君药身体不济,那些国家听闻之后, 竟然想要趁此机会,联起手来, 收复曾经被大端吞并的失地。
据前方派去的探子来报,据说金国、夜秦和燕楚已经集结了二十四大军,已经兵陈大端的边境,看样子,是直指青州。
而青州是关塞要地,攻破青州,之后便是平坦的北套平原,而此处盛产驽马和粮食,一旦被攻破,就等于大端的后勤军需被人攻占,此后金国可以一路补充消耗的粮草,一路剑指大端的皇城,兵临城下。
因为看出了青州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所以秋君药一开始就让自己的大儿子带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就是怕哪一天自己身体受不了,也能迅速控制住局面。
而金国十几年前被大端夺过几座富饶的城池,战败以后一直蜷缩寄居于狭窄的关阴山山脉之后。国力受到重创的金国,在这十几年里,一直卧薪尝胆,势要报仇,此时竟然想趁秋君药病重,而自己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兵强马壮的时候,联合他国,一同攻打大端。
如今大端的青州城只有秋景明带领的十万大军驻守,而联军共有二十四万,一旦陈列青州城下,青州城破,那么联军取大端皇城便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就是因为实力相差悬殊,所以引鸳和秋景秀这几日才一直焦头烂额,一时间不知道该想出什么招数来应对。
青州只有十万大军,就算现在紧急调配京城军畿处的五万大军、各州城的几万散军,倒也能勉强凑够二十万,但关键就是在于,一旦京城和其余各州城的军队被掉出,万一金国等人趁其他州或者京城兵力空虚,突然变了策略,派几万人改道偷袭,那么此时想要将派出去的兵收回来支援皇城,那就不能够了。
秋君药上位之后,一直奉行自然无为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他也没有刻意地去扩张国土,大端的兵现在尚还沿用他父皇的作战方式,以轻步兵为重,兼有精锐弓弩兵,想要对抗金国以骑兵为主要特点、极其善于突击突袭兵种,确实是差了一截。
如今金国又拉了夜秦、夜楚为帮手,一旦形成以重装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的作战方式,又有那么多的人数优势,如果硬碰硬的话,那么大端简直是被吊起来打,别说是秋景明,就算是秋君药的父皇还在世,以十万军队打二十四万,也绝对打不过,边防线很快就会被联军击溃。
思及此,引鸳只觉头顶都要冒火了,在大殿内走来走去,一方面担忧秋君药的身体,一方面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秋君药,让秋君药费心,两边为难之下,下颌线崩的死紧,一句话也不想说。
但奈何秋景月和秋景秀两个人都是身居皇宫中的皇子,一点儿作战经验也没有,一直在调兵支援青州和不出兵之中纠结,两相争论之下,谁也没有得出一个能说服彼此的结论。
调出京城的军队支援青州,到底会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谁也不知道。
但是金国联军又有二十四万,如果不调遣京城的防卫军队,青州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候,京城照样危如累卵,差别只在于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