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嘉看向她,拉住她的手,在伊九伊反应过来之前。他拽着她扬长而去。
在场大部分人一头雾水,伊九伊也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左思嘉……”
“死去”的前男友回来了,害她搞砸了她朋友的婚礼。
举办室外婚礼时,教堂不会格外清扫出来,差不多是充当仓库用的。左思嘉把伊九伊往里推,她回过头,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伊九伊很纳闷。印象里,左思嘉是能在前女友婚礼上送出祝福的类型,他对夏郁青抱有最基础的真爱——即便她不属于自己了,也能希望她过得好的爱。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不是真爱吗?
那名不速之客所做的显然是讨伐,那张五官深邃的脸上抑制的分明是不快。
她不确信地目视他,眼睛仿佛映照了透明的山荷叶,脆弱地、湿润地颤动。
好讨厌他。这一刹那,伊九伊才第一次真切地产生这种感觉。好讨厌他。来不及问“你怎么在这里”,也不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伊九伊开口第一句是:“……早知道就不找你这种人了。”
左思嘉看向她。
伊九伊移动目光,避开他的脸:“我是为了刺激才和你谈恋爱的。本来我想要的就是朴素一点,生活正常一点的男朋友,和你不一样。像你这种人……现在还抓着几岁十几岁的过去不放……”
他下意识的反驳是:“我生活不正常?”
她看向他,执着地站直身体,在愠怒中说下去:“你那些衣服手表是买给谁的?你现在还隔几年买新款,你不知道你的家人不会回来了吗?你最好的朋友竟然是陈桥那种人……你还听他的打赌。”
左思嘉停顿了,说不出话来。赌约,是的,赌约。他和他们打了一个荒唐的赌。他哑口无言。
可是伊九伊没有停下。
头脑在飞快地转动,说到陈桥,她又想到了更多的东西,一股脑的,干脆也不筛选了,通通说出口。伊九伊鲜少变得这样,她没喝酒,却好像醉得不省人事,激动地控诉:“你为什么要谈论爱?你没有资格。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来着?‘现在的人都只关心自己,不会接受别人,从不把别人摆在自己之前,纯粹的爱快消失了’。是的,要消失了。你也是犯人。”
这时候,他完全明白了,彻底清醒了。她在羞辱他。
她羞辱他,判处他有罪,拆穿他过得孤独又闭塞的真相。安静了好久,左思嘉终于发出声音,像跌倒的孩童尝试爬起,接着,踉踉跄跄往前走:“那……你呢?你说什么‘这种人’‘那种人’,你说那么多,你真的爱过谁吗?”
伊九伊马上回复,声音却在中途停歇,像磁带卡住似的:“我当——然——”
王子的风度翩翩被抛在脑后,全部丢弃了,巫师的轻狂也被苦痛镇压。左思嘉把话说下去:“你精心挑选对象,希望他们辅助你完成对‘爱情’的想象。你在找爱情的意义,你和他们分手,因为你的不安,因为对方不合你意的地方,你一直在分析利弊。你想要爱情,但你根本不相信爱情。你爱过某个人吗?你真正接纳过什么人?你对谁感到过无能为力吗?”
他用浅色的眼睛瞪着她。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吞咽,身体不受控地向前俯下去,还没压低,又恢复挺直。伊九伊无法否认,她竟然没办法否定。
又愧疚,又悲伤,又孤独。
伊九伊伸出双手,覆盖在了脸上。仙女不在这里,这里没有什么仙女,只有陷入爱欲的、庸俗的男人和女人。
左思嘉也别过脸,将视线抛向远处。对他来说,这样激烈的争执还很陌生。恋人都会这么做吗?因为互相了解过,所以相互伤害也得心应手。
纯爱已死。
寂寞和孤单都是作茧自缚。原来他们都这么虚伪,这么做作,这样滑稽可笑,这样俗不可耐。
他们都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花一点时间去冷静。打断这对峙的是门响声。达斐瑶探入上半身,看到他们两个人,她立刻眼前一亮。
伊九伊低下头,左思嘉也躲避着眼神。达斐瑶没察觉。
“达达,对不起……”伊九伊小声说。
“啊,没事没事,不要紧的!”达斐瑶笑容爽朗,“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还要谢谢你。本来我妈骂得我都想悔婚了,现在她转移火力了,专门在骂你们。我反倒清静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教堂里一片沉寂。
达斐瑶也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赔笑脸说“那我先走了”,然后退出去关门。
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伊九伊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左思嘉说:“你为什么讨厌我?”
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话语重叠在一起。对视片刻,谁都没笑。
伊九伊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爱宠上那个人是我?”
“看你原来那个用户名就想到了,但没觉得是。后来发了一次带声音的视频。”
“你记得我的声音?”
“记得。”左思嘉说,“我们做朋友可以吗?至少,先做朋友。”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分开?”伊九伊看着他的眼睛,她想问“为什么”,可她的心战栗得那样厉害,令她失去勇气,“我考虑一下。”
“行。”他回答,“答应吧,求你了。”
说着这样低姿态的话,语气和神色却冷酷得充满违和感,左思嘉转身离去。
第49章
餐点很丰富, 很美味,伊九伊往盘子里添食物。今天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婚礼,但是她脑内一团乱麻。还好不是自己结婚, 不然肯定坚持不下去。
达斐瑶的妈妈怎么说都无所谓,以前打牌输了, 她甚至会当着伊九伊妈妈的面说她爸是“小日本鬼子”。但她没有恶意的,没有恶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