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九伊没仔细去钻研吕文卿的话外音。
她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收拾了东西, 伊九伊拍了一张腾空的地盘,给达斐瑶分享。
达斐瑶说:“哼哼,不错。那下次我就要回那边找你玩了。”
“是的。”
伊九伊把她们的通话开了免提, 放在桌上,自己走来走去, 继续收拾。
达斐瑶站在学校里,正在等待琴房维修。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伊九伊说:“那左老师呢?”
伊九伊不回答,达斐瑶立刻就懂了。
做朋友这么多年, 两个人家里条件都不差。不过,比起身边其他人, 伊九伊已经是很少耍大小姐脾气的了。她很少生气, 也不会颐指气使,但有时候,她比大小姐更引人注目,让人无法自持地围着她团团转。
达斐瑶马上说:“哎,反正他也不是你的类型啦!”
伊九伊却淡淡地说:“了解了也还不错。”
达斐瑶又说:“他长得又不怎么样!”
伊九伊不禁想笑:“这话就有点昧良心了吧。”
纠结了几秒, 达斐瑶说:“那种打个赌为了赢就来交女朋友的男人,就让他滚蛋啦。”
这一次,伊九伊没再接话了。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人, 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不是。也许他正以拿到那些钱洋洋得意, 再恶劣一些, 甚至他又拿到了奖金, 又抱得了美人, 为两全的丰厚所得兴高采烈。
当然, 伊九伊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能感觉得到,他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她继续收拾东西了。
达斐瑶又说到自己这几天在tinder上认识的男生:“是种族优势吗?那个人真的好会调情呀。你也应该试试看。”
伊九伊手上有活在忙, 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对爱情有兴趣,不是对男人有兴趣。”
“你真的不再恋爱?那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伊九伊觉得荒唐,这根本是不相干的事情:“又不是恋爱了就不孤单。再说了,人生只有几十年,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大部分东西可以扔掉,再买新的。回想起来,刚来这座城市时,她几乎什么都没带,现在要走,也没什么可拿走的。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伊九伊都没有理想这种东西。她只是想学自己想学的科目,看自己喜欢的书,就这么简单。至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谈不谈恋爱,这都不重要。她好像本来就是欲求较少的性格,只想过得舒舒服服的。
达斐瑶问:“你之后回去还上班吗?要做什么?”
伊九伊只说:“我都准备好了。”但她没告诉她具体是什么,准备了什么。
她给左思嘉也发了一样的话:“我都准备好了。”
他们约好在她家见面。现在猫都没有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骗人。伊九伊还额外请了一次钟点工,把家里全收拾了一遍。回到家后,虽然一开始没有明显的感觉,但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有注意到,猫毛少了好多。
手机响了。
左思嘉给她回复,重新确认了一次时间和地点。
这天晚上,有一些以前的朋友过来,叫左思嘉一起去喝酒。有知道的朋友在说左思嘉最近很安静,常常联系不到人。陈桥也在群里,到底是发小,给他们支招:“你们就说请他喝‘四十二套’。”
那是他们在国内常去的酒吧的一个特色。大概就是鸡尾酒像法餐一样组成一个套餐,很多杯,调得很好,酒保还要专门为你服务,所以非常贵。
陈桥有理有据:“左思嘉这个人很勤俭持家的。在玩上花钱,一分一毛都算着。之前在酒吧还用他那个本本当场记账。你试试。”
不出所料,左思嘉如期降临,穿着宽松的外套,进门先问:“‘四十二套’?”
大家连连点头,伸手拽着他坐,他都纹丝不动。直到有人口齿清晰地承诺“对对对”,左思嘉才勉强被牵引着穿过人群,坐到他们中间。
投影在直播足球比赛,朋友们在狂欢。他脸上漫起一丝微妙的笑意。陈桥递酒给他,左思嘉抬高分贝说:“我等‘四十二套’。”
陈桥摇晃着身体,从椅背后翻越进来,落到座位上,跟他说:“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联系不上?”他还想说“不会是被吸干了精气吧”,但猜想左思嘉会不高兴,于是没说。
左思嘉有点犹豫,回答说:“在练琴。”
很难说陈桥是什么心情,最直观的感受是五味杂陈。要知道,那就是左思嘉的超越性所在,也是过去他压着自己的能力的源头。但是,左思嘉在艰涩的人生里踯躅不前的样子,陈桥已经见识过了。
他只好说:“啊,是吗……嗯……你酒精中毒好了?”
左思嘉从容不迫地辩解:“我从来没有喝到中毒过。”
“不是说医疗状态的那个中毒……”
如愿以偿,左思嘉第一次体验“四十二套”,别人买的单,所以格外享受。
但他一段时间没喝,空白期影响显著,上头得很快。听人说,训练出来的酒量仅仅只针对大脑,肾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就算能在清醒状态下摄取的酒精变多,也不意味着酒量变好。肾脏仍然分解得很艰难,很费劲。只有头脑徒劳地习惯。
这样解读,喝太多酒后,与其说大脑进步,倒不如说大脑退化,变得迟钝了。左思嘉这么觉得。就像他一样。他总觉得自己习惯了分离和失去,心里不会悲伤,可却常常身不由己。
他没喝完,剩下的部分全部给朋友平分了。左思嘉又坐了一会儿,听朋友说自己的事,时间差不多了,他提前离场。
左思嘉隔天还要早起,就算没有工作,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叫了代驾,却只让人家帮忙开车。而现在,左思嘉想自己走回去。
他是真的很喜欢散步。路上经过白天热闹得熙熙攘攘,而现在空无一人的古楼景点,经过一些夜光雕塑,或者坐在路边的陌生人。左思嘉认真地看着,有条不紊地步行。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