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听不懂人的语言,只会睁着大眼睛,徒劳地喵喵叫。
兜了两圈,伊九伊才在洗衣机后找到弗兰克。她一把将它捞起来,放了食物,然后蹲着看猫吃饭。
与此同时,她接了个电话。
之前,她给吕文卿介绍了一位更高学府的钢琴老师。他们相处也还算愉快。吕文卿这次打电话来,算是做个阶段汇报,顺便问她有没有空,想请她吃饭。伊九伊推辞说不必,她最近要离开一趟,没有空。
再说了,她认识的古典音乐人微乎其微,也是借了达斐瑶的人脉联系的。
挂断后,伊九伊忽然遗憾。其实,最近可能是太闲太空虚,她是有点想去吃好吃的的。
黎赣波有在约她去吃晚餐,需要提前几个月定位置的无菜单寿司、布拉夫生蚝,还有很适合拍照的奶油瀑布松饼。
她并不讨厌一个人,相反常常独来独往,可是,最近是想要人同行的心情。
伊九伊并不笨,她是知道的,因为寂寞而去见别人,见到不能交流的人,又会变得更寂寞。然后,忍耐着,直到忍不住了,再见新的人,再在新的失望中变得更寂寞。可是,知道这一点的聪明仅仅足够支撑她遗憾,不能帮她超凡脱俗。
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太多了,爱情却是只需要愚蠢、善良和心意相通的东西。不少人都追求过爱情,得到的人却很少,大概因为爱和欲望总是缝合在一起。欲望容易发霉,会害得爱一起坏掉。
她爱她的前任们,陆陆续续,深深浅浅,一个一个,都爱过的。有的爱会多一点,有的爱少一点,有的比较曲折,有的很纯粹。但都是爱。
不过,也都没修成正果。
不管左思嘉是不是怕了,是不是逃走了,是不是拒绝她,她都不伤心。毕竟才开始,没多少感情。她不会因为他这个人伤心,只是,为这个世界感到可悲。爱的荒野里,遍地都是难过的人。那么多人,那么孤独。
伊九伊在家里煮了蔬菜,倒了一点啤酒,加了冰块。
第一杯很快就喝完了,放下杯子,马上再倒一杯。这次,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麦子的味道很香,她打嗝,自己觉得好笑。
伊九伊带小猪和弗兰克去宠物沙龙洗澡,顺便办理寄养,要请店里托管一段时间。店主和她也算熟人了,问说:“要放很久?是要去旅游吗?”
伊九伊想了想,回答道:“差不多吧。待在这里无聊,准备回老家一趟。”
宠物沙龙外有一座公园,每次带猫来,等待的时候,伊九伊都会进去散散步。
其实今天不用等,但是,时间很多,伊九伊还是走了进去。
明明天气暖和,都已经春天了,这里的树却还是光秃秃的,草地也很稀疏。她步行了一会儿,走到一张长椅边坐下。伊九伊默默想,回家以后,先把柳良硕寄过去的字挂起来。没准会不想来了吧。一躺就犯懒,人和猫都一样。
今天是阴天,天色渐渐暗了。她抽了一支烟。
手机响了。
伊九伊一只手夹着烟,手心朝上,手臂搁在座椅扶手上,手掌探到外侧,确保烟灰不会掉到身上。
她用另一只手接了电话。
那头的人说:“你好。”
烟盒立在身边,伊九伊将烟灰弹进去:“你好。”
“我是左思嘉。”左思嘉说,“突然出国了,对不起。我一直在想你。”
在想她什么?伊九伊回答:“嗯。”
左思嘉问她:“现在方便见个面吗?”
伊九伊和他约在她家门口见。路途不长也不短,她走路回去。这个时间点,天完全黑了。不知不觉,说不清是怕黑还是期待,伊九伊勒紧肩膀上的包,脚步越走越快。
她到了楼下,胸脯跟随呼吸起伏。本来肚子有点饿,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在路边,正在打烊的咖啡厅亮着灯。橱窗上倒映出人影。伊九伊发现自己穿得有点随便,太居家了,也没化妆。头发是在家里编的辫子,好像还随便枕在沙发上了,乱糟糟的,遗漏的碎发很多。衣服是没有图案的卫衣、棉布裙和运动鞋。
运动鞋倒没什么,但这双脏兮兮的。
她把玻璃当成镜子,用手整理头发。
“九伊!”
有人叫她。
伊九伊立即回过头。
但是,出现的人不太对。
黎赣波在她家门口,大约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开了车来。你不回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我去下里的时候听说你休假……”
他是真的担心,快步走来,仿佛害怕她像水晶鞋一样消失似的,伸手扶住她的肩。
与宽大的手掌相衬的,是消瘦到纤细的肩膀。被他按住的那一侧,伊九伊无声地抬起手,折叠在胸前。她说:“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你这么晚还出去了?怎么没开车?”黎赣波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心情不好?”
她是心情不好,但不该是他知道。伊九伊伸出手,搭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按下去:“我现在还有其他事。”
黎赣波说:“我又不是要逼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
伊九伊说:“我不需要你。”
黎赣波还想说什么,可是,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他猛地往旁边倒去。
拨打那一通电话时,左思嘉其实刚从机场到市区,出租车飞速开走。他回过头,本来还想喝口水,行李没放,匆匆忙忙去拦新的车,然后直接报出地址。
目的地那一带有些复杂,小径很多,车开不进去,反而步行更方便。他只能将行李箱先放在出租车上,答应司机继续用计价器计时,自己下车。社区种植的桦树很高,遮挡了建筑上的名牌,他走走停停,不断地确定自己在哪。然后,他听到声音。
风声。隔很远的车开过的声音。伊九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