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的反应让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
她松开扯紧项链的手指,视线从我移至被藏在身侧的惠,轻声询问:
“这就是那个会觉醒十影法术的孩子吧?作为外婆当然要来看他,为满月的孩子献上祝福。”
“真要说的话、你没有立刻来见妈妈才奇怪吧?”
虽然憔悴了不少,但母亲似乎还存在一丝沟通的可能。我必须珍惜所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一边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一边极力解释说:
“都是因为我,我身体太差了,产后根本不能离开医院。为了照顾我,丈夫要寻找特别的咒具所以晚了一些。
“等我身体恢复就会带孩子上门。我最近当上了钢琴家,赢下比赛也获得了各种广告的费用,可以给妈妈买很多很多礼物。”
“甚尔呢?只要等到他一起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
我以为我赚了钱、经营家庭,经历了生产的痛苦,我就可以作为成人,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和妈妈平等的对话。
可回应我的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母亲以尖锐的嗓音呵斥: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除了麻烦你能带给我什么?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什么甚尔?禅院家未来家主不需要污点,那种男人八成死掉了吧!”
紧接着殴打像倾盆暴雨,无情地降临在我身上。
“瞧瞧你现在样子,还能做什么钢琴家?!”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回家,一切都会变好的。”
“只要有那个孩子,禅院家、天内家都会原谅你,虚弱的身体会得到调养。爸爸、爸爸也会再次回到我身边,重新变成幸福的一家。”
“所以把那个孩子交给我!”
好痛,浑身都好痛。
因为我一直用身体挡住惠不愿移开,那殴打便猛烈到几欲震破内脏。
她轻易击碎了我的自尊,要把我变回只能在母亲掌下哀鸣哭泣的小女孩。
正如母亲所说,“小狗”已经不在了。
在午夜因身体冰冷而醒来,指跟的戒指消失,朱红的护符不再跳动着指向爱人,种种迹象都在无情地说明这点。但懦弱的我还是心怀幻想,不甘地向母亲反复确认。
好痛、好痛。
明明痛得恨不得失去意识,明明已经有了“十影法术”的孩子,只要接受母亲的建议,回家、恳求大家原谅和照顾,再找一只小狗就能脱离痛苦、麻木地继续生活。
但——我已经答应过他,不再逃避了。我已经做到了,我看到外面的烟花和月亮,知道了母亲教导以外的活法,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地方。
那一刻,我用生命代替咒力驱动“未尽之言”,恸哭着向母亲发出呼喊:
“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没有在做梦,那种事情才不是幸福!!””
“是妈妈带我听钢琴课,想要教给我生存的技能。所以我出来之后自己工作攒了钱,怀孕的时候,知道了妈妈生我多么不容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把妈妈接出天内家,不需要出轨的父亲,我们也能幸福生活的!”
“是妈妈为了听我的“心里话”,将“未尽之言”戴上我的脖颈吧?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妈妈!看着我,听听我的声音啊。”
“不要将惠带到那种地方,求求你,求求你了……”
“未尽之言”的诅咒如火焰般烧我的喉咙,随每一次张口带来声带撕裂似的痛苦,唇间的腥甜如此清晰。
但我还是不断哀求,直到身上的殴打逐渐减轻,母亲陷入沉默。
是我的心意传到了么?母亲愿意原谅我了么?
“妈妈?”
我抬起含泪的眼睛,期待地看向身前的女人。
干枯的双手突然闯入视野,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不需要。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总是不听妈妈的话、总是欺骗妈妈、总是要从我身边离开。”
“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就是个错误,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好在还有这个孩子,只要重新开始就好了……”
如是发出冰冷的审判,母亲骑在我的腰上,使出力气将我压在床上,一点点收紧手掌。
原来在母亲看来,我一直是个错误么?
一直撒谎一直逃避,什么都做不好,苟延残喘而劣迹斑斑,就算悔改也不会得到任何人原谅。
所以唯一爱我的小狗因为我死掉了,就连妈妈也恨不得我去死。
我哭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大脑缺氧,意识开始模糊,紧抱惠的手指逐渐松开。黑发碧眼的孩子被扯向女人的位置,他啼哭不止,竭力向我伸出双手,朱红色的护符在颈间摇晃。
不行、还不能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