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温柔地对待我。
而且我已经好好“爱”我的洋娃娃了,绝对轮不到这些外人操心。
压力积蓄到定额,我反倒重新笑了出来,从影子里拿出纸板跟众人解释道:
“是的,因为放心不下,直毘人大人经常回来看直哉,还过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像我跟他都是大人的小孩似得……因为我不太懂怎么照顾小孩,他还请了很多侍女。”
挂着“未来主母”的虚名,含蓄地夸赞“家主”仁爱,然后避开直哉的部分,主动放低身段,耐着性子同她们周旋:
“我还有得学,再多教教我吧……”
无聊的茶会话仍在继续。
以“哑巴”的身份逃过了大段的对话,我表面谦虚时不时点头应和,心却飘回家中,想念我漂亮的洋娃娃——
直哉还没到进入社交界的年纪,走之前可怜地拉着我的袖子问我:“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看着你入睡。”
等到月亮升到高处,结束论事的直毘人到访这座临水平台,漫长的社交折磨才算有了尽头。
直毘人以含笑的目光略过以扇遮面的女人,感叹说:
“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啊。”
相较往日,直毘人这次到来似乎不是时候。夫人们面面相窥,语气诧异,询问说:“真是相见恨晚,不过聊了几句就到了这个点,要接小姐回去么?”
“倒也不是,只是因为今晚月色实在很美。我想着‘除了特别紧要的东西,偶尔交给家里的小子们锻炼下不是也很好么?’,就这样先一步走了出来。”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威严的正装,如是寒暄,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接着他视线随性流转,最终直指人群正中的我。直毘人向我伸出手掌,邀请道:
“我要带我家小姐去赏月了。”
“真是风雅的爱好。”
“看来风景鉴赏也是禅院家学习的一部分了,叫人艳羡啊。”
沐浴在各异的眼光下,我将手指搭上直毘人的掌心,一道离开了这座柔软的牢笼。
那夜月色是很美,如水波铺开照耀洗净暗夜的污秽,却没冲淡我内心的忧愁。
幽静的凉亭内只有我和他两人。
直毘人嗜酒如命,就算出任务也会在腰间悬挂酒葫不时取用,喝得豪爽。他自己独酌倒也方便,但遇上我,却总喜欢劳烦我帮他斟进杯内,慢慢应用。
在家还好,今夜外出我盛装出席,身着礼服美丽却不便。为了避免衣袖碰倒酒杯,我只能抿着嘴唇朝直毘人道歉:“失礼了”,然后一点点撩动一摆——
从纤细的手腕,慢慢露出一截凝白小臂。
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举动,由于直毘人若有实质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就在我双手为他递上酒杯的那刻,他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冰凉的酒液滑过我的皮肤,同他火热的体温形成对比,叫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问他:“您不看月亮么?”
男人眯起眼睛,以低沉的声音感叹道:
“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和天上那轮比起来,你看起来更像是月亮呢……”
“我早就想这么试试看了。”
他上次拒绝了我,醉酒后却情难自已地亲吻了我的手腕,以我的皮肤作为杯盏,吮|吸残余的酒液。
濡湿、灼烫、些许刺痛,还有奇异的酥麻,他留下的痕迹仿佛束缚住我的绳索。
好热。
“我可真是过分的男人啊。”
他看过咒灵留下的伤口,说着“你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结果自己却喜欢这样做,和妈妈一样,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讨厌的“泉鸟花”。
欲望和克制交融,那种假惺惺的样子可怜、可笑又可怖。我垂下眼眸,望着他俯首的姿态,轻轻将它揭过:
“您只是醉了。”
然后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叹息,用手指抚摸他的耳廓:
“没事的,我原谅您……”
营造出纯洁又深情的假象、
这是我跟他的秘密。
直毘人的爱护掺杂着男人暧昧的情愫,随我长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叫人心惊胆战,所以不管如何,他去侧室那里对我反而是件好事。
我对直毘人的想法毫无兴趣,我只要直哉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可我从未做过“母亲”,宴会上贵妇人的话语始终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直哉小的时候还很懵懂,但随着长大懂事,他还会认同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切实名分的我,安分做个洋娃娃么?
慢慢的,我学会了用直毘人的礼物笼络下人,配合着“远道而来”的可怜身世,慢慢让人聚集到我身边,为我提供各式各样的便利。
人与人的关系制成细密的大网,哪怕“直哉参加完咒术学习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应兄弟邀请,一同玩耍后发生争执”这种些微震动,都会传导到我这里。
尽管拥有为数众多的兄弟,但作为继承人,直哉一直以天资为傲,从不主动搭理他人。再加上我惯有“讨好他人”的恶习,相处也喜欢教育他“彬彬有礼”,直哉表面应和,在和兄弟相处还算相安无事。
这的确是值得关注的事情,但比起听“忠心耿耿”的侍女一通分析,我更想要从直哉本人嘴里听到他的想法。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在的时候有劳你费心了……”
“现在我要去接他去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