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那沉甸甸的注视压住了脖子,生硬地挤出这样一句回复,扇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会客室。
对于扇的发作直毘人脸色不变,他摸着唇边的小胡子,以含笑的声音抱怨说:“真是个任性的弟弟,明明家里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像这样胡乱发一通脾气不还正好说明他还是小孩么?叫让人操心啊!”
“不过作为兄弟之前我还是家主。作为失礼的教训,还是稍微关上一两天吧。”
望着扇的背影,甚一则冷漠地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见怪不怪的表情。
“真可怜。”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也回去锻炼了。”
如是发出嗤笑,他撑着膝盖站直了身体。当从我身边走过时,甚一再次短暂地瞥了我一眼。
以冰冷的视线拂过我的脖颈,他沉声说道:
“再见,泉鸟小姐。”
刚从训练场过来的男性身上还带着汗水的味道,那高大强壮的身躯随步伐带来一针湿热的风——
恶心得要命。
从此次会面来看,这三人作为兄弟关系并不和睦。
在这种实行继承制的家族中,兄弟相残的事件本来不在少数,错综复杂的关系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头痛。
不过正如母亲期许的,我作为家族的女儿,来这里学习只是接近男人的手段,最终任务还是要嫁給禅院家的家主,生下优秀的继承人。
只有拥有那个名号,男人具体是谁并不重要。
在我看来他们都一样的令人讨厌,无论是谁的目光都让人头皮发麻、欲将呕吐。
所以我选择保持旁观,在男人交流的时候,温驯地保持沉默,耐心地低头发呆,思考等会儿要和我的新洋娃娃直哉玩些什么。
喜欢的玩具,需要穿的衣服,饮食的注意事项,我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很快就将它们从阿玲那边学了遍。
唯独有一点让人犯了难——
“直哉少爷是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晚上时不时会突然醒来。”
“这时候只要抱住他,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唱这首曲子就可以了。”
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这种时候又要如何应对直哉才好呢?
正如阿玲所说的,是夜,睡在我身边的小少爷就不安分地来回翻起了身子,在我身边制造出一阵嘈杂的响声。
凑巧我在陌生的新环境内根本无法入睡,便先阿玲一步将他捞进怀里,朝睡眼惺忪的阿玲伸手示意:“让我来吧。”
“阿玲白天教了我这么多东西一定很辛苦吧?而且我也想和直哉再亲近一些。”
被选为贴身侍女的阿玲在我来之前特地学了些手语,白日里教授技巧时又常看到我做这动作同她讨要尝试机会,自然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她白日里带我熟悉环境,忙前忙后走了许久,本来就尽力不济,推辞一番无果后,带着感激表情的她很快就重新睡死过去。
博得了阿玲好感后,我抱着直哉挪到窗边的位置。
这个小东西瘪着嘴巴,不住地扒拉自己衣领,看起来热得不行。
生长热,幼童体表温度因代谢升高的生理现象。
这种发热同样常见于咒术师后代,它打开咒力的开关,将零化为一,但也来势凶险。
年幼的孩子缺乏经验,无法控制力量形成循环。混乱的咒力裹挟着生命力从体表蒸腾而出,引起致命的高热和衰竭。
因此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这也是咒术界人丁稀少的原因之一。不过随时代发展、这种症状早就得到控制,护符便是为此而生的。
被选为继承人的直哉天赋异凛,出生就携带了可观的咒力,又继承了家族标致,一双翡翠似的绿眸,被家族的长老们当成如今最有可能觉醒影法术的孩子培养。
他脖颈上朱红色护符等级高得惊人。内置阵法的它像一枚饱满的生命之果,又像一颗跳动的心,不断地散发温润的力量。
可惜护符仅能安抚咒力,发育带来的不适只能靠自己熬。
因为资质平平的我童年过得并不愉快。
但出生就觉醒咒力的天才也有烦恼么?
真倒霉……
阿玲怕他夜里着凉,特地里三层外三层把他裹成了蚕茧。
看着躁动不安的直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窗户稍微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耐着性子帮他松了松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
所谓的安眠曲只是辅助,只要抱住他多安抚一会儿,也能将这位小少爷哄睡。
不管在哪里,悬挂在夜幕中月亮都是一样皎洁明亮,夜风送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可怀里的直哉抱起来也很暖和。
他是个柔软的、温热的小东西。
明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不知不觉我却又在唱歌了。
没有声音的歌曲,在孩子看来是项有趣的新游戏,他伸出手勾住我垂在胸前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努力向上伸展,想要触碰我张合的嘴唇。
当我们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就咧开嘴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