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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2 章 番外一(一更)(2 / 2)

层薄薄的白色里衣,里衣却被体温蒸得很热。他慢慢地进了浴桶,把自己半张脸都埋在了水里,漆黑的头发如活蛇般漂浮在水面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却好似某种藏在水下,正亟待捕猎的肉食动物。

半晌,他慢慢地直起了腰,靠在了浴桶之上,水蛇般的长发贴在了他苍白的胸膛之上,氤氲白雾明明会给人一种温暖而潮湿的感觉,但到了他这里,却不知为何,只会让人觉得很冷、很阴湿。

他的双眸垂下来,盯住了他右腕上的那条红绳铃铛。

金猫爪、金梅花,都是姐姐给的压岁钱。

从十三岁开始,姐姐每年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给他满满一个荷包的金银锞子,都做成了这样极富巧思的模样。他一个个的攒着,根本不舍得花掉,又从她手里拿到了她的发带,编制成了细细的红绳,将她的金锞子、和她用过的铃铛一起,挂在他的手腕上。

铃铛……

荆无命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出现了她,躺在美人榻上的姐姐。

她习惯侧卧着睡,醒来之时,半面雪颊上印出了一朵微红的皮肉牡丹。

她伏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话本子翻得哗啦啦响,身边小桌上放着融了蜂蜜的冰凉乌梅饮,她不愿穿鞋,赤着脚蜷在美人榻上,脚趾上的艳色蔻丹与她脚腕上的红绳金铃铛交相辉映,她绷起身子,懒懒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金铃铛颤动着发出脆响。

荆无命的一只手忽然攥住了浴桶的边缘,忍不住地发起了抖。

挂在他手上的那两个金银铃铛阵阵颤动着,像是无数小小的快乐在摇颤,又好像一根鞭子重重抽在他身上一样,令他忽然扭曲地痉挛起来。

荆无命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半晌,又缓缓地扩散,变成一片迷迷蒙蒙的雾气,毫无焦距、空洞、虚无而妖异。

他就这样靠在浴桶之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连洗澡水都已完全冷透了的时候,荆无命才缓缓站了起来,头发湿淋淋的,他也不管,就这样,半坏不坏一样,漠然地反手拿起了自己的剑。

剑就靠立在浴桶旁边。

剑,就是剑客的生命,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会把剑放在自己一只手可以捞到的位置之内。

荆无命左手持剑,右手握住剑鞘,长剑出鞘,森寒青光照亮了他绝无半点表情的脸,砭人肌骨的剑气,也已令他睫毛上坠着的一颗水珠不断地颤动,最终沉重地落下,在水面上泛起一点轻不可见的涟漪。

他要动手吗?

他这是要像谁动手呢?

这里除了他自己,分明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门外也没有不速之客、窗外也没有伸进来什么吹迷|香的竹筒,屋顶上也没有人去把瓦片挪开……他要对谁出手?

荆无命反手给了自己一剑!

一道血口子忽然自他身上被划开,触目惊心的血线瞬间浮现出来,令他苍白而精悍的身躯之上,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凄艳美感……仔细瞧一瞧,就能发现,他的腰腹

、胸膛之上(),纵横交错着很多这样的伤口≧()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有些已经好了,变成了淡色的疤痕、有些却还新鲜着,稍微一动就会崩裂。

这些伤口竟然全都是他自己划的!

难道他喜欢痛苦、喜欢血淋淋的折磨?

荆无命的脸上全无表情,冷如冰雪、硬如岩石,他反手收剑,把剑“当哐”一声扔在了床榻上,自己随手拿起一条大汗巾擦头发,擦到半干就扔了汗巾,就这样上了榻,下意识地抱住了剑。

剑……是姐姐为他求的。

剑……

她也握过这柄剑,用那只很温柔的手,她的手拍过他的头,帮他擦干过头发、也挠过他的下巴,还牵过他的手。

他痛苦地抖了一下,手腕上的铃铛蓦地一响。

荆无命盯着铃铛看,半晌,忽然把头凑近了手腕,含住了那艳丽的金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盯着她的时间越来越长。

罗敷没有发觉,因为他从小就拥有了一双过于妖异邪恶的眼睛、他也从小就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她依然一如往昔般的对待他,过年的时候发压岁钱给他,平时会拍拍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盯着她的时候,就会觉得喉咙发干,一种奇异的焦躁和渴望从心底涌起、顺着他的神经和血管在扩散,一直到他的手指尖都因为焦躁而蜷缩。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么强烈的“想要”的感觉了,因为姐姐是慷慨的人。他自十二岁被姐姐捡回家之后,她就给了他想要的一切……食物、温暖、依赖,这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都是如此轻易的就被得到。

甚至,他喜欢杀人……她都去给他找了雄娘子作为人生中的第一个玩具。

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奇怪的癖好。

那时候,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奇怪,他只是依靠本能在行动,没有对错的标准。他捕猎了同类、获得了吃糖般的快乐,双眸亮晶晶地瞧着她,像是连尾巴都在摇来摇去。

姐姐挑了一下眉,很轻易地接受了他,没有打压他,只是教会他,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能杀,怎么样给自己定下原则。

这些年来,每当他捕猎欲高涨的时候,就会去随机抓取一个幸运采花贼来玩玩看,不过,近一两年来,活跃在江湖上的采花贼越来越少了……似乎是因为他虐杀的手段太残忍?

后来,他发现旁人的目光越来越畏惧仇恨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爱好是可怖诡秘的。

发觉这一点后,荆无命却并没有失落,他想到了罗敷看他的眼神,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快乐和满足,再一次确认了她对他的偏爱。他一想到她会看着他怎么杀人,简直连瞳孔都要因为过度的兴奋而颤抖了。

他明明应该满足的……他明明应该满足的。

但他居然不满足,他想要更多,他难受、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不对劲,像要从姐姐身上获得一点赏赐,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直到他看到十三幺与玲玲在月下的蔷薇花障中拥吻,他的身体忽然被一线残酷的电流所击中,将他浑身都打得不断发抖……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就是想要得到姐姐,不是作为弟弟,而是作为男人。

金玲被他无力地松开,又发出了一声脆响。这声音好似一种永久的酷刑,在每一天都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令他的神经紧张、肌肉痉挛,饱受苦楚。但他似乎又对这种酷刑乐此不疲,极度疲劳后的紧绷最令人痛苦,但他却总能从这种痛苦之中品出欢喜的滋味来。

这或许就是他的纾解之法。

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野性直觉、和担心被抛弃的恐惧,荆无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在她面前压抑一切,又在离开她的时候,近乎放纵地去想念她,去折磨自己。

他大概真的病了,还病得快要死了。

半晌之后,他的咽喉里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姐姐……”,浑身充满了痛苦的疲惫,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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