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她改变了我。”
Grace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指腹在杯口摩挲两下,笑意加深:“恭喜你。”
“所以,当时把我联系方式屏蔽了,也是怕被她误会吧。”
“……对不起。当时在学校,她可能听到些流言了。”洛珩闭了闭眼,别过视线。
“那你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起我?”Grace轻哼一声。
“这不一样。”洛珩收起笑意,跟着喝了口茶,舌根有些发苦,“你确实是个好老师,不该那么仓促地离开…也不该只有我记住你。”
……
灯忽然被按灭,原本还算敞亮的客厅霎时陷入昏黑。睁开的双眸对着女人黑灯瞎火的轮廓,洛珩没有近视,却怎么都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样。
Grace高挑的身影渐渐从黑暗里显出半分,借着落地窗的月色,她走到洛珩跟前。
她听见Grace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仿若天外来音,缥缈又有些缓慢,像在逗弄罕见愣神的她,又像只是单纯地想这样做。
“我已经把灯关了。”
“不抱抱我吗,就像以前那样。”
……
G10S2,高一下,不仅要同时准备雅思首考和SAT,京国交的每个学生都需要参加至少一个突破学科竞赛。因此在S1后段,即便状态再差,洛珩也不敢怠慢,不然被退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习惯上完当天的课后就钻进心理咨询室,有时候会在隔间自习,Grace在外边上课;有时候会替她整理资料,看她的研究和论文。多数时候Grace比较空闲,便会与她讲题,偶尔一起吃饭。到了晚上,就颇有默契地一起上天台抽烟。有时候抽得忘了时间,就会留在咨询室里的沙发将就一晚。
她也不知道一向不喜与人交往的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靠近Grace,只是每次隐在黑暗里,就着夜色看向女人时,她都会有些不受控地出神。
或许学心理的,天生就带着些让人卸防的能力吧。洛珩想。
这种关系一直平淡持续了整个后半段,直到那次阶段考试后的KTV,洛珩敏锐地发觉Grace有些变了。
下半学期,洛珩的成绩追了回去,但全英教学和从未接触的教学模式还是让她有些吃力,甫一入学时的压抑会时不时反涌,抽再多的烟都无法缓解无所适从的困境。
或许是那天的自己实在累得过分,又或许是漫长无望的人生满到了一个阈值,当她看见Grace熄了烟,不像往常那样调笑着与自己说一些琐事,而是敛去了所有表情靠近自己时。她盯着她毫无情绪的双眸,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将二人的距离拉近到了一个危险范围。
夜色浓重,风将她的发丝吹得扬起,颇像北野武那部花火里头的配乐,沉郁又有些悲凉。洛珩盯她出神,眼神放得很远又似乎很近,她心跳缓慢,动作也缓慢,身子前倾,下意识地拥住了女人。
她鼻尖反酸,喉咙里像被灌满了隔夜的柠檬茶,本就空泛的心似乎被填满了一瞬。
仅一瞬,也足以让她在那个举目无亲、横竖寻不到希望的高中教学楼顶,得到一丝缥缈而难以捕捉的安定。
……
“我…不…”
洛珩声音艰涩,垂下眼睑,许久未被剖出的回忆接踵而至,密密麻麻压得她喘不过气,拒绝的话哽在喉间,却没办法出声。
半晌,Grace笑了笑,开了灯,轻哼一声。
“真是不经逗。”
她好像还是个情绪缺失的病人,几年前,她寻不到自己反常的缘由,而如今也无法解构自己一瞬心跳停滞的原因。
问心有愧。
她问心有愧吗。
回到公寓,她将所有灯都熄灭,只将自己塞在沙发角落,按压着发疼的胸腔。那种不受控的虚无感再度裹挟她的思绪。她捂住眼,指缝中渗出眼泪,她张开了唇,轻轻吸着气,压低了自己的啜泣。
她想再一次被抱着,像那个冬日高烧的深夜,再一次被唐言章坚定选择。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从未离她那么远,远到即使此刻站她跟前,她也无法袒露自己全部的心思。仿佛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会再一次失去她。
最可悲的是,她连自己无法剖心的原因都寻不到。
就好像她根本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