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泽这几夜都宿在琼华园,鲜少留宿侧妃房中。从柳姝妤小产后,萧承泽对其的关怀只增不减,自认为是平抚了妻子丧兄和小产之痛。
萧承泽本以为娶柳姝妤后,和掌管数十万禁军的柳太尉成了翁婿,对夺得储君之位多了胜算。
毕竟,柳家跟着圣上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权势滔天。
但柳太尉并不拿他当女婿,朝堂上与他划清界限,还不如当初没娶柳姝妤。
甫一柳姝妤一问,萧承泽见势同她诉苦,好说歹说暗示她近段时间回趟太尉府。
萧承泽便不信,老丈人放着女婿不帮,难不成还胳膊肘往外拐,帮那面上有疤已然与储君之位无缘的萧承稷不成?
柳姝妤为难,长兄去世后,她才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和,如今带着目的回府,她自是没脸。
见她面色为难,萧承泽不再执着,淡淡一笑,将柳姝妤拥如怀中,“无事,我随口说说。姝儿不愿,我往后便不提这事。在我眼中,此生能与姝儿携手共度,比任何权势富贵都要珍贵。”
烛芯燃起的火苗簌簌摇曳,萧承泽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回太尉府一事不了了之,但没过多久,柳母身子频频不适,连医官都瞧不出蹊跷,只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方。
时间一久,柳母越发孱弱,柳姝妤万万没想到,在她生辰当日,母亲溘然长逝。
灵堂前,柳姝妤素色孝服,面容憔悴,惨白的脸色宛如被厉鬼吸干了精|血。
“生女儿时,阿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女儿生辰,阿娘前阵子还答应一起庆祝,如今怎忍心撇下我们一走了之。”
柳姝妤悲痛欲绝一年中,原是她最高兴的日子,可就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两位至亲一个接一个不在人世。
她大抵是天煞孤星,专克至亲。
*
太尉府,假山。
廊檐的灯笼纵使尽数点燃,也难掩稠黑的夜色。
女子黑色的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她低着头,面容掩藏在斗篷之下,“事成已成,昌王殿下别忘了答应小女的事情。”
出灵堂后,萧承泽便脱下孝服,那晦气的衣裳只会污了他的身。
“一件小事便急着邀功,本王自始至终要的可不是太尉夫人‘病逝’。”萧承泽拂袖,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本王记着的,待大业成,姑娘一家也能像柳太尉这般权贵滔天。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这便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萧承泽要柳家的权落到他手中,由他的人掌控,任他差遣。
一份小礼送给柳太尉,他会牢牢记住这日的。
就在萧承泽离开假山时,回廊下的萧承稷恰好看见他的身影。
萧承稷长眸微眯,深暗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目色转冷。
第2章
元熙二十三年夏。
五皇子萧承泽被圣上立为储君,入主东宫。
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三十五年前奸相窃国,还是太子的圣上流落民间,圣上打天下时,偶遇歹人偷袭,皇后娘娘替圣上挡了一剑,伤到身子,难有身孕,至今膝下没有子女。圣上便将几个皇子过继到皇后娘娘身边,皇太子早逝,成年的只有三皇子萧承稷和五皇子萧承泽。翊王萧承稷心系百姓,深得圣上喜爱,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
柳姝妤叹息一声,并未因丈夫成为太子而高兴,反而替萧承稷惋惜,“可惜了,面颊有疤,与储君无缘。如今太子殿下入主东宫,翊王自请巡查邺朝各地,探寻民间疾苦,希望邺朝少些冤假错案。或许这才是翊王一直想要的。”
夏日炎炎,山岚摇动羽扇,送去清风徐徐。
她乌眸微淡,听闻柳姝妤此话,心里暗暗摇头。
也不全是。
说到底,皆因一个情字。
甫一,外面传来闹哄哄的争执声。
不消片刻,紫檀空着手气冲冲进了屋子,嘴里嘀嘀咕咕小声骂着人。
柳姝妤问紫檀,“外面出了何事?争执不休。”
“还不是月雨阁的那位。眼下正是裁新衣的时候,明就是太子妃先选衣料,那边的奴婢仗着她家主子有孕,正是盛宠时,夺了衣料便回月雨阁。”紫檀是柳姝妤陪嫁丫鬟,跟她多年,见多了主子委屈的事,恨透了月雨阁那侧妃和太子。
说到后面,紫檀声音小了些,“太子殿下偏心侧妃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太子妃次次都忍让。”
侧妃有孕,太子日日都在那边守着,月雨阁的吃穿用度都快赶上正宫这边的了。
当初太子妃有孕时,太子殿下也未曾这般上心,不过是嘘寒问暖几句罢了。
紫檀心底腹诽,但却不敢说出徒让柳姝妤伤心。
“殿下心不在我这,强留又有何意?身外之物,争执一番有何意思?月雨阁那边要,给她们便是。”柳姝妤搭上山岚的手,“我乏了,午憩罢。”
自母亲离世已有一年,这一年发生了诸多事情,柳姝妤逐渐看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
萧承泽心里从来都只有侧妃,娶她不过是因那次落水从湖中救起她,迫于无奈罢了。
她真傻,当初被萧承泽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不惜和家人反目也要嫁给他,到头来长兄和母亲双双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