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 宋令枝望见纸上浮现一字——魏。
魏子渊的“魏”。
长指颤栗, 凝滞的气息寻不到半点缓和。
黑影覆在宋令枝身后,周身寒气渐长, 丝丝缕缕的恐惧裹挟着她,宋令枝不得动弹半分。
身子僵硬, 连呼吸都放缓了。
暖阁昏暗,杳无声息,只余窗外树影摇曳。
四目相对, 宋令枝眼中的恐慌不安藏无可藏。
沈砚修长手指轻抬宋令枝下颌, 轻薄眼皮低垂。
宋令枝眼珠子瞪圆, 红唇嗫嚅:“不,他没有……”
惊慌失措,若非沈砚还握着自己的右手,蟹爪笔早就让宋令枝丢开。
不可能的,她亲眼瞧见魏子渊出了客栈。
秦安岛错综复杂,沈砚不可能这般快就找到人。
宋令枝努力说服着自己。
仓皇之际,忽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腰间长剑随着步伐走动发出声响,槅着一扇槅扇木门,岳栩低沉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他周身落满雨水,水珠顺着袍角往下滴落,长长细细的一道水渍在木地板上流淌。
“主子,人抓到了。”
——轰隆一声巨响,遥遥天幕滚下一道惊雷,大雨倾盆,滂沱暴雨浇落在客栈。
暖阁光线暗淡,微弱的烛光将灭,只撑起一隅的明亮。
摇曳光影随风而摆,颤巍巍映在缂丝屏风上,似此刻宋令枝颤动不已的身子。
纤长睫毛扑簌如羽翼,颤颤发抖。
睁大的瞳孔蕴满焦灼恐慌,宋令枝眼睁睁看着沈砚松开手,松垮的锦袍从案前拂过,迤逦烛光晃动。
“不要……”
脑中空白一瞬,宋令枝眼疾手快,伸手攥住那一方金丝滚边的袍角。
她眼中热泪盈眶,泪眼婆娑,宋令枝嗓音喑哑,“他不过是寻我说几句话,说完他便离开了,陛下……”
起身得急,宋令枝不小心绊住自己,跌坐在地,她扬起脸,半张脸隐在案后,忽明忽暗。
如攥住黑夜前的一道光,宋令枝拼命握住那一方袍角,她语速飞快。
“陛下,你答应过我,你说不会为难他们的,陛下你说过的……”
嗓音颤栗,在秋风中断断续续。
宋令枝小声呜咽,哭声伴着雨声,落在沈砚耳边。
他俯身垂首,黑沉眼眸低低落在宋令枝脸上,指腹轻动。
“枝枝,他想带你走。”
沈砚声音极轻极轻,如鸿雁拂水。
宋令枝抬起脸,泪珠落满沈砚掌心,隔着朦胧水雾,沈砚一双眼眸晦暗不明。
“他死不足惜。”
宋令枝双目圆睁,疯了似的摇头:“可我还在这,我没走,陛下,我没跟着他走。”
沈砚低声一笑,指腹轻抚过宋令枝眼角的泪珠。
他在替她拭泪。
“枝枝,你该庆幸自己没走,不然……”
修长手指顺着鬓角往下滑落,沈砚轻而易举捏住宋令枝的下颌。
宋令枝眼眸震惊慌乱,她声音哽咽:“可他、他是弗洛安的二王子……”
沈砚不以为然,眼中燃起几分不屑讥诮:“那又如何?”
他勾唇轻哂,“枝枝,他不该起这个心思的。”
沈砚厌恶宋令枝的目光落在他人脸上,更厌恶宵小之辈不知量力,妄图沾染宋令枝。
宋令枝低声啜泣,杏眸哭得红肿,她指尖缓缓从沈砚的袍角松开,只低声重复道。
“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你食言了……”
沈砚眼中淡漠:“是他僭越了。”
圆润泪珠滚落,宋令枝眼前是团团白雾,她绝望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宋令枝声音轻颤:“你会……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