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语气轻轻,“你自然是要死的。”
他一步步朝宋令枝走去,黑影似化不开的浓雾,将宋令枝层层笼住。
宋令枝知晓那么多将来之事,自然是留不得,只是如今还不到时机。
沈砚眸光冰冷,垂眸睥睨。
不止宋令枝活不成,还有……整个宋府。
他向来只信宁枉勿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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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房的红烛燃了整整一夜。
大病初愈,宋令枝本就精神不济,经此一遭,又连着发了一夜的高烧,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
日光满地,园中柳拂香风。
宋令枝扶榻而起,榻上的红枣莲子早被白芷秋雁收走去,只剩案上烛泪点点。
槅扇木窗上还贴着大红喜字,宋令枝扶榻坐起,三千青丝轻垂在腰间。
喝了一小碗燕窝粥,她精神总算好些,又命白芷将房中一应“喜”字摘下。
白芷诚惶诚恐:“姑娘!”
宋令枝大婚之夜,她和秋雁被迷香放倒,再次醒来已是天明。
天翻地覆,本该服侍他们的奴仆婆子,如今却全都听令沈砚一人,成了监视宋令枝的人。
白芷嗓音喑哑,她还不知沈砚的身份:“姑娘,那不是严先生吗,他怎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还将姑娘困在此处?”
……严先生。
三日前沈砚的言语犹在耳边,沈砚疑心重,又是那般的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若是白芷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可能宋令枝明日就能见到她的尸首。
宋令枝心口打颤,冷汗涔涔,宋令枝贝齿紧紧咬住红唇:“莫再提他。”
园中定有沈砚的眼线埋伏,宋令枝不欲多言:“贺哥哥呢,他可还安好?”
白芷:“贺公子一切都好,姑娘莫急。严、严公子身边那人替贺公子瞧过了,说只是失血过多,那一剑未伤及要害,并无大碍,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大好。”
贺鸣是受自己所累,方落得这样一番田地。
宋令枝轻声:“他在哪,我过去瞧瞧他。”
东次间内。
青纱帐慢轻垂,贺鸣静静躺在天然罗汉床上,肩上的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秋雁半跪在脚凳上,眼睛哭得红肿。
闻得宋令枝的声音,她端着漆木茶盘,轻手轻脚挪步而出。
“奴婢才刚给贺公子喂了药,姑娘放宽心,这儿有奴婢守着。”
宋令枝点点头,余光瞥见榻上杳无生气的贺鸣,又忍不住掐紧掌心:“祖母给我留了两根千年人参,若有需要,尽管取去。”
秋雁福身应是。
贺鸣还昏迷不醒,宋令枝不欲多加叨扰,只略坐片刻,便起身回房。
廊檐下湘妃竹帘轻垂,穿花度柳,抚山依泉。
这山庄是宋老夫人花了大心思的,自然是处处合宋令枝的心意。
转过影壁,月洞门近在咫尺,只需再往前半步——
忽的,假山后转过一婆子,眉眼严肃,不见半点笑意:“姑娘且慢。”
她垂手,面上却半点敬意也无:“主子吩咐了,姑娘身子欠安,在园里逛逛便是。”
白芷忍无可忍,狠狠将人往前一推。
平平无奇的一个婆子,白芷却怎么也推不动,她气得破口大骂:“谁给你们的胆子拦姑娘,等我见到老夫人,我定要好好告上你们一笔……”
“白芷。”
头晕眼花,宋令枝抚额,双眉紧皱。
她忽的想起,祖母曾寻金明寺的高人算上一卦,说这山庄伺候的都得是生人,想来这位高人,也是沈砚的手笔。
这山庄上下的丫鬟婆子,都是沈砚的人。
宋令枝冷笑两三声:“不能出去便罢了,白芷,你替我研磨,我想给祖母写信。人不能出去,信总可以罢?”
若是她一封家书也无,祖母亦会起疑心。
婆子不语,只垂手低头。
宋令枝甩袖离开。
那封家书自然送至沈砚手上。
暖日生香,紫檀嵌理石书案上供着炉瓶三事,檀香袅袅。
岳栩跪于下首,双手奉上一封书信,毕恭毕敬:“主子,这是姑娘刚送去外院的,说是给宋老夫人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