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君起不来身,勉力笑了笑:“我看了你比赛的视频,唱得很好,一定能拿奖,到时候要带过来给我看看啊。”
“一定。”郁霈看着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免有些不忍,“我打算办个戏班,等您好了过来当师傅,帮我教
弟子。”
林让君笑意一顿,戏班?现在几乎没有私人戏班了,他怎么有这打算?
“这条路会很难走,你想过吗?”
郁霈笑了笑:“难走也要有人走,京剧走了这么多年从起头就是难的,但无论是炮火还是贫穷都走过来了。”
林让君心头微动,“好啊,等我好了就去你那儿做师傅,可不许反悔。”
郁霈看他精神不好便起身告辞,到校门口时接到沈明谨的电话,一如他估计的那样,丝听娱乐根本经不起查,解约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不仅如此,他的短视频账号拿回来的同时还有了一大笔赔偿。
郁霈道谢,“辛苦您了。”
沈明谨笑了笑:“应该的,何况严总说办不到就卷铺盖走人,不过托您的福,我们团队这个月奖金不错。”
郁霈在心里叹气,他好像又欠了陆潮很多,这下是真的还不清了。
“沈律师,麻烦您代我向严总致谢。”
“好。”
四月中旬,寒意褪尽。
郁霈准备买杯茶,听见球场躁动便下意识看了眼。
他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来,看着长臂伸展抛球入框的陆潮,恍惚发现他到这儿已经快一年了。
球场一如往常热烈,郁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正好拍到掀起衣服擦汗,腰腹紧实,沟壑深深。
嗯,性感。
陆潮一场球打得酣畅淋漓,喘着气往回走,猝不及防被徐骁杵了下胳膊,“校花,快看,他在那儿偷拍你呢。”
“校什么……”陆潮随意一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郁霈,记忆瞬间重合,蝉鸣声陡然响起。
他遥遥看了眼,迈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郁霈:“你在这儿偷拍我呢?”
“嗯。”郁霈仰起头,逆着光冲他弯弯眼角:“不给拍吗?”
“拍什么了给我看看。”陆潮坐下来,看着半杯茶喉咙有些干痒,却没伸手去拿。
“别人家对象过来看球都带水,你的呢?”陆潮略微欺近,指尖按在杯子上低声暗示:“小公主,想点办法哄哄你对象?”
郁霈低头看了他的茉莉绿茶,轻声抱怨:“这个茶不好喝,下次……”
陆潮撤回身,起身迈步的一瞬间手指被人握住,体温偏低,柔软细腻。
他回过头。
郁霈略微歪头冲他轻轻一笑,“嗯,薄荷气泡水好不好?”
陆潮一声“卧槽”噎在嗓子眼儿,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握住叮咚作响的气泡水,嫩绿薄荷叶在里头载浮载沉。
他觉得不管郁霈到底喜不喜欢他,哪怕就是报恩,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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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下选拔在平洲文化馆举行。
郁霈带了戏服和头面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叶崇文也在,这才知道平洲剧团连年入不敷出要裁去部分演员,他也在其中。
“唉,现在京剧没人听了,青京赛的海选标准都下调
了。”叶崇文叹着气(),以他的年龄还来参加这个比赛着实有些汗颜。
郁霈宽慰他几句?[((),“您嗓子很好,不唱可惜了。”
“可惜,哪还有什么可惜,现在大家都没饭吃,说不定哪天我也得改行了。”想到这里,叶崇文不由得有些伤感。
“不过以你的票数和能力,今年的金奖多半是非你莫属,说不定你还能成为史上第一个以学生身份进入国家剧团的天才。”
郁霈:“我不打算进国家剧团。”
叶崇文大惊:“你说真的?上次老郑说你看不上平洲剧团我还意外怎么连国家剧团你也看不上,我看你还收了个徒弟,你想当老师?”
“我想自己办戏班。”
“你自己办戏班?你疯了吗?你是真不知道现在戏曲行业有多难走吗?我这种人都得面临裁员,有国家补贴都走不下去你还想办私人戏班?”
郁霈笑了笑:“我知道,京剧现在没落了,但您明知道很苦很难,还是坚持不肯放弃不就恰恰证明了这一行的动人之处。”
“动人能怎么样?走不下去。”
郁霈知道他顾虑什么,语气疏淡却力重千斤:“我相信京剧还有大放异彩的一天,当年有同光十三绝,今后我不敢说能重回巅峰,但我想试试。”
郁霈进剧团易如反掌,完全可以选择编制一路平顺,但他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去往巅峰,他希望带着那些喜欢戏曲但走不下去的人一起去。
“正因为难、没落,所以才需要我们坚持走下去,薪尽火传方能长久,否则岂非广陵散绝。”
叶崇文让他镇住,多数人只想着这条路艰苦,为京剧没落心酸,却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说辞。
传承。
叶崇文活了几十年,让个十九岁的小孩上了一课。
“叶老师,我有一个冒昧的邀约,如果您……”郁霈顿了顿,说:“有机会我想邀请您来清河班,不知您是否愿意。”
这要是在以前,有小孩儿挖他从平洲剧团跳槽,他高低得让人撒泡尿照照自己,但这是郁霈,他居然真的有点心动。
“你能发得出我工资吗?”
郁霈一笑:“也许会让您喝西北风呢。”
叶崇文也笑,“行,我考虑考虑去你那儿喝西北风,希望是甜的。”
郁霈轻笑,隐约发觉有人在看他,回头和一个戴眼镜的清俊男人四目相对。
郁霈不动声色打量了他几眼,“你认识我?”
“绝美大青衣小玉佩,我想现在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你。”男人缓步走近,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小生组的选手,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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