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出去后,故意在外面等了等。
她觉得自己好坏,明知道以周屹川的教养,她刚才的委屈控诉会让他自省。
却还故意那么说。
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将房门关上了,这次没有留下来打扰他。
这是她第一次来江城,比她想象中的要热闹许多。
姜邈去了露台,站在护栏旁往外看。
远处的江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这个点正好是饭后的散步时间。她看见光脚踩在沙面上奔跑的小孩,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父母。
夕阳斜下,大地被铺洒成温暖的金色。
这样的画面很温馨。
在姜邈的记忆中,却从未有过。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给了她很多钱后没办法给她很多的爱和陪伴。
姜邈的童年时期只有家里的保姆和那只布偶猫。
后来曲女士给他生了个弟弟,美其名曰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亲人。
但姜邈也不蠢,她当然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
因为她是女孩,所以她注定会有个弟弟。
父亲去世后,曲女士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教育姜衡这件事上。
她对姜衡要求很高,一点错也不许他出。
对姜邈则完全相反。
当初她高考没考好,曲女士把她送出国,除了定时给她转账之后,旁的也没管过。
姜邈如同被流放在了国外一样。
她总能看到姜衡在朋友圈吐槽。
——老妈真烦人。
——我哪天要是聋了,肯定是让我妈念叨聋的。
——今天生日,老妈亲自下厨。牛,女强人厨艺还凑合。
这是一个和姜邈认知中,完全不同的曲女士。
她的生日曲女士都是花钱摆平,哪怕是搞派对也是交给别人负责。更别提亲自下厨了。
有点冷了,大约是到了晚上。
姜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她居然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在她打算回屋的时候,一件外套从身后搭在她肩上:“穿上吧,晚上降温。”
周屹川的声音很有特点,低低沉沉的,还带着一种蛊人的磁性。
姜邈记得高中有一年他代表市里出国比赛,拿了奖。
那是一个影响力很大的比赛,所以被中央台转播。
发表获奖感言时,一遍中文一遍英文。
没有播音腔那么字正腔圆,沉稳中又带着松弛。
他站在领奖台上,身上穿着统一的国家制服,黑色西装配上红领带,胸口还别着一个红色徽章。
他个子好高,哪怕镜头不断往后,仍旧不能将他整个人都放进屏幕里。
面对那么多人的注视与赞赏,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内敛。
像一棵玉竹,清风朗月,和光同尘。
姜邈还记得,当
时国外的杂志专门为他出过一期专栏。
说他有着超于年龄的智慧,也拥有着中国人独有的儒雅与内敛。
谦和,不卑不亢。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有一束光从他头顶打下来。
其实周屹川远比姜邈所了解的,要厉害的多得多得多。
他的确被教养的很好。
姜邈伸手扶着外套,转过身和他道谢。
那声谢没道完,她看见他身上穿着。
蓝色毛衣薄了点,所以又在外面穿了件外套。
果然如她所料,他穿着的确很合身。
姜邈心里怪怪的,除了满足感外,还有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其他感觉。
她笑着说:“我就说适合你。”
周屹川问她:“眼睛怎么红了。”
刚才突然有点想哭,总不能直接告诉他。
于是她随便扯谎,说是沙子进眼睛里了,她用手揉了揉。
这个拙劣的谎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周屹川骗过去,但万幸的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抛开先前对他的偏见,姜邈其实觉得和他待在一起挺放松的。
这人永远不会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
也不知该说他识趣,还是该说他压根就不关心。
姜邈走到屋内换鞋子。
今天要去周缘家吃饭,这么多年没见了,姜邈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
两个人脾气都臭,碰到了谁也不让谁。
一见面就互掐,掐起来还没完没了。
想到这里,姜邈叹了口气,头抵在车窗上,眼睛看向外面不断后移的景色。
霓虹灯光如同被拉成一条条细长的线。
多年前的死对头,如今再次碰面,居然是以堂嫂和小姑子的身份。
姜邈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的情绪向来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包括此刻。
周屹川不想勉强她:“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去说一声。”
姜邈收回视线,将身子坐正:“你去了我不去,这算什么。这点礼数我还是有的。”
“没事。”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我说你生病了。”
这话反而让姜邈愣住。
这居然是从周屹川口中说出来的。
先不说他居然也有不顾礼数的时候,像他这种老古板,居然也会撒谎?
或许是姜邈表现的太过惊讶,周屹川语气平淡的为她解疑答惑:“比起撒谎,我更不喜欢勉强别人。”
姜邈一听这话立马警觉起来。
什么叫强迫别人?
她又没被强迫。
“我是自愿的。我没不想去,就是觉得太尴尬。”
周屹川问她:“尴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