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什么?
宋知白很茫然,再就听连祁用那副凶残至极的语气肯定道:“虽然你说话声音确实挺难听的。”
宋知白:“…”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依旧沙哑。
是因为之前的风寒没有好,老实说,糟糕的身体状态和连日的辗转求医,他能保持模样的光鲜出去见人已经很勉强。
宋知白试图解释:“我这是感冒了。”
连祁大手一挥,并不在意:“无所谓,不过你肯定还瞒了我什么?”
又是一片几近萧瑟的静默,片刻后,宋知白艰难开口,“我其实没怀孕。”
连祁:“误诊?”
宋知白:“不是误诊。”
他干涩道:“就是没怀孕…对不起,我骗
了你。”
铁皮般粗粝的声音轻轻消散,空气里只残留着发颤的尾声,连祁看着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莫名联想到军部的审察室。
用来搜寻消息的小黑屋,是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装着与宋知白截然不同的人。
连上将在那里审过很多人,敌方的探子,贪婪的官员,尖叫的虫子…他们什么话都说,哀求的,婉转的,威胁的,怒骂的。
所以他严刑拷打,威逼利诱。
可宋知白实在是个太不合格的隐瞒者,连祁只是装模作样地摆出个架势,甚至随口一句试探,他就要把所有的东西倒出来。
明明知道说出来会惹人生气,也很害怕,但仍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就不加隐瞒地大赖赖地掀开自己的底牌。
连祁意识到,这是个对自己道德要求太高的人。
放在从前,他绝不会接触这种人,因为这种人不忍心伤害别人,就只能被别人伤害,或者被自己。
但被冷冽清润的气息一点点包围,连祁发现自己居然不忍心起来。
他啧了一声,“说话就说话,别凑太近…还有吗?”
还是太凶了点,宋知白又不是真的犯人。
往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连祁清清嗓子,补充道:“说吧,我不生气。”
宋知白抿着唇,扔下一颗炸弹,“我不叫白知。”
连祁:“名字是假的?”
宋知白:“嗯。”
连祁哽了一下,若无其事,“哦,早猜到了,继续。”
宋知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是连祁,连上将。”
这话一处,连祁清楚地听到自己牙齿嘎嘣响了一下。他深深地吸气,吸到一半,绷着那张见惯了风云的脸淡然道:“小事情,我早有准备并且接受良好,还有吗?”
宋知白始终垂着眼,完美地错过连祁表情那一瞬间的扭曲。
他没想到连祁说不生气,就真的不生气。
所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知白呼气又吸气,杆秤一边是生生死死,置身事外,另一边是糟糕现实,烈火焚身。
他不动声色地积攒着坦白的勇气,但连祁在这样长久的静默中先不干了,“算了你别说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宋知白:“可是…”
连祁默默躺下去,把被子掩上鼻尖,露出眼睛恶狠狠道:“没有可是,我是上将,闭上嘴,这是命令。”
宋知白闭上嘴。
连祁再度出声,“现在,出去!这也是命令!”
宋知白只得起身。
他看了眼连祁通红的耳尖,顿了顿,还是锁上了门。
暗处的凶兽走到阳光下来,依旧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却不如想象中可怖。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连祁一脚踹飞枕头,翻身而起,木然的表情彻底崩裂,耳朵里全是那荡气回肠的几声:
我知道你是连祁,连上将。
你是连祁,连上将。
连上将。
…
与此同时,自己要挟宋知白出去买菜做给他吃的样子,成堆地吃蛋糕和柠檬果糖的样子,自我介绍是李安的样子…这样那样的样子,全部涌进脑海。
怪不得很少喊他李安,丫鳖孙真能憋啊!
怪不得大段大段地放他的战徽和荣耀,敢情专门放给他听的!
杀敌无数,令敌人异族望风而逃的连上将头一次有了想逃的冲动,这桩桩件件的,跟在战场上裸奔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