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眠回家后,澡都没洗倒头就睡。

临睡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薄衍，却忘记给薄衍回消息了。

隔天睡醒后,桑眠才想起这件事,昨晚他睡着后，薄衍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薄衍应该是打电话问过王姨他的去向,知道他早早就睡下。

他没有回复薄衍的消息，薄衍也没有表现出担忧。

【小衍哥哥：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xx家的泡芙，你还想要什么，想好了跟我说，我回来的时候一起带上。】

桑眠早就收到了这条消息,却隔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给薄衍回复。

【桑眠：只要泡芙就够了。】

发送完,桑眠就快速收起了手机，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手机收到口袋里,又被他拿出来扔进了抽屉里。

他今天都不敢看手机了,怕看到薄衍的消息，又惹得他心跳加速,这种情绪太陌生太让他难受。

他不明白，却本能想要躲避。

一上午,桑眠都没听到老师们在说什么，数学课早就结束了，等到英语课也结束后，他桌上还摊开放着数学课本。

下课铃响起没多久,大胖就从前排走了过来，看到桑眠桌上的课本，忍不住冲桑眠竖起一根大拇指：“小老大,你太牛了，敢挑战老秃头的权威。”

英语老师中年秃头，学生们私底下都偷偷叫他老秃头。

桑眠拍开大胖靠过来的手，一脸恹恹道：“今天别烦我。”

他说完又改口道：“最近都别烦我。”

桑眠今天太反常了，大胖他们一来学校就发觉桑眠的不对劲。

几人想的跟桑眠想的不是一件事。

大胖他们都以为，桑眠是反应过来夏祈川在挑拨他和薄衍的关系，这才生气的。

夏祈川想得更加严重，他昨天突然给桑眠打得那通电话太奇怪了，加上之前他过于反常的举动，桑眠就算再迟钝，应该也能发现他的心思了吧？

夏祈川忐忑了一上午，他的座位就在桑眠身后，大胖和洛冕靠过来的时候，他不发一言，静静看着他们说话。

洛冕伸手过来，摸了下桑眠的额头，疑惑道：“也没有发烧啊，你这是怎么了？”

桑眠摇晃脑袋，甩开了洛冕的手，闷闷道：“身体不舒服。”

“啊，是生了什么病了吗，走，我背你去医务室。”大胖急了，说着就要背起桑眠，被桑眠一样无情地拍开了。

“我没有生大病，宿醉还没有清醒而已。”桑眠咕哝道。

洛冕问：“你昨晚又喝酒了？”

桑眠：“没有。”

洛冕：“……”

洛冕惊讶道：“你喝了什么酒啊，这酒还能维持两天的啊，你这样，以后我们可不敢再让你沾一点酒了。”

一提到酒这个字，桑眠控制不住回忆起那晚的事情，他脸上莫名浮起薄红，将半张脸埋进了手臂里，声音发闷：“我也不

想再喝酒了。”

一喝酒就耍那种酒疯，他都受不了，薄衍更加受不了了。

“小老大，那你现在还走得动吗？你要是不想走路，我们吃完给你带一点呗。”大胖说。

桑眠抬起脑袋，朝洛冕和大胖各伸出一只手，撒娇道：“走不动啦，要你们扶着我。”

大胖&洛冕：“……”

桑眠这一撒娇谁受得了，大胖乐得跟桑眠亲近，桑眠一说他就果断地扶住了桑眠的左臂。

洛冕无奈叹了口气，配合着大胖扶住了桑眠另一只手，故意压低声音，尖声尖气道：“皇上，奴家扶着您。”

大胖噗嗤笑了起来：“阿洛，你这声音像个太监，你应该自称咱家。”

洛冕：“滚！你才是太监。”

桑眠没骨头似的赖在洛冕和大胖身上，被两人扶着进的食堂。

这会正是饭点，食堂里坐满了人，看到被搀扶进来的桑眠，他们都大为震惊。

桑眠像是得了重症似的，又像是两腿都骨折了，才需要被人这样搀扶。

大胖和洛冕戏瘾上来了，两人合力将桑眠抱了起来，桑眠双脚悬空被抱到了座位上。

大胖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对洛冕叮嘱道：“阿洛，我去给你们点饭，你在这看好小老大啊，这个家就暂时交给你了。”

洛冕也擦擦眼角，悲伤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花儿的。”

桑眠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道两个朋友在演什么。

大胖和夏祈川一起去点的饭，很快就回来了。

大胖和洛冕都没动自己的饭。

大胖坐在桑眠旁边，让桑眠靠着自己。

桑眠一有心事就会忽视周围的动静，都是朋友，他很放心大胖他们，像个听话的布偶娃娃，任由大胖摆布。

他的背靠在大胖圆滚滚的肚子上，这怀抱还挺舒服，他一躺进去就没想过挣扎，还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洛冕舀起一勺饭菜喂到桑眠嘴边：“花儿乖，啊——吃饭饭啦！”

因为薄衍给惯的，桑眠到现在还没有改掉让别人喂饭的坏毛病，他接受了洛冕的投喂。

看到桑眠吃下去了，洛冕满脸欣慰，紧接着，他又流露出几丝悲伤，摸了摸桑眠的脸颊，难过道：“可怜的花儿，你放心，我和大胖会照顾你后半辈子的。”

周围的同学：“……”

短短半个小时，学校大半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洛冕和大胖表演精湛，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很快，便传出桑眠重伤瘫痪，需要人贴身照顾的事情，又过了半个小时，这谣言就被澄清了。

洛冕和大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他们没事干就爱霍霍桑眠，而桑眠本人完全不知情。

被洛冕和大胖以同样的姿势搀扶回教室后，桑眠依旧魂不守舍，他趴在桌上发着呆。

洛冕大胖逗了他一会，没把人逗开心，两人对视一

眼，无奈叹了口气，决定先收手。

桑眠乐观开朗，心里不装事，烦恼的事情最多不超过一天就能化解了。

他们不再闹桑眠，回到座位补作业去了。

两人离开有一会了，夏祈川也盯桑眠大半天了，确定桑眠没什么特殊反应后，他才小心翼翼开口：“眠眠，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昨天跟桑眠通电话的时候，桑眠的状态还挺好，不过才过去一晚上，桑眠怎么就变这样了？

夏祈川声音很小，他说完过了很长时间，桑眠都没有反应。

夏祈川猜测，魂游天外的桑眠应该是没有听到，他抬手拍了拍桑眠的肩膀，这下，桑眠总算有了反应。

他转头看向夏祈川，眼里满是茫然，冲夏祈川张开嘴。

夏祈川：“……”

夏祈川：“怎么啦？”

桑眠疑惑道：“不是要给我喂饭吗？”

夏祈川：“……”

都离开食堂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想着吃饭这件事呀！

说起来，桑眠都这副样子了，怎么还能吃得下那么多东西的。

任何烦恼都不能影响桑眠的食欲是吧？！

夏祈川：“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能……能跟我说说吗？”

夏祈川有些忐忑，看桑眠的样子，应该不是为他而烦恼，但他又不敢掉以轻心，要是桑眠真的猜到了他的心思该怎么办？

桑眠看到了夏祈川眼里的担忧，话到喉间滚了一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夏祈川前两天主动跟他提了好几次薄衍，提醒他离薄衍远一点。

他总觉得，跟薄衍有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跟夏祈川提及。

“我没有事，谢谢你的关心。”桑眠冲夏祈川笑了笑，转身后，再次将脑袋埋在了手臂上。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让夏祈川更难受的是，桑眠不肯将心事告诉他。

……

离晚自习结束越近，桑眠就越是恐慌。

手机放在抽屉里一下午加半个晚自习了。

桑眠鼓起勇气拿出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薄衍的消息。

最新消息是在三分钟前。

【小衍哥哥：我在校外老地方等你。】

桑眠颤抖着手指，给薄衍回了个“嗯”。

下课铃声响起，桑眠迈出教室的脚步非常沉重，他下楼前又绕路去了卫生间一趟，他用凉水洗了把脸。

离开教学楼，到走出校门吹了一路的冷风，冷水加冷风都不能让桑眠的大脑清醒过来。

看到熟悉的黑色车子，桑眠的心脏重重一跳，跟乌龟似的，慢腾腾挪向了车子。

薄衍在看到桑眠的下一秒就下了车，他快步走到桑眠身边，将早就脱下的大衣盖在了桑眠肩上。

“冷吗？”薄衍碰了下桑眠的脸颊，摸到一手的冰凉和湿润，他倏地弯腰，与桑眠平视。

突然靠

近的距离吓了桑眠一跳，他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无措地接受薄衍的审视，嗓音颤抖：“怎、怎么啦？”

薄衍的手指在桑眠脸颊上摩挲，借着路灯看清了指腹上的水渍，他松了口气，反问道：“刚洗过脸吗？”

桑眠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受伤了，”薄衍完全放松下来，笑着牵起桑眠的手，“没事就好。”

桑眠再次点头，他的手被薄衍紧握着，被薄衍拖着身体，送上了副驾驶座。

薄衍上车后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俯身过来，帮桑眠系上安全带。

这是常做的动作，本该习以为常了，可桑眠对薄衍存着心虚与内疚，还有太多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薄衍突然的靠近让他吓了一跳，眼睛本能睁大，身体也颤抖了好几下。

安全带插进卡扣的声音响起，薄衍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我这样做会让眠眠不舒服吗？”

桑眠茫然道：“啊？”

薄衍眼眸微敛，长睫盖住了深邃的瞳孔，他又耐心重复了一遍：“我太靠近你，会让你不舒服吗？”

桑眠摇摇头，下巴被薄衍掐住，他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

薄衍好笑地看着他，又问道：“被谁欺负了吗，怎么今晚就只知道摇头了？”

桑眠下意识还想摇头，又想起薄衍的话，他按捺住了动作，小声道：“没有人欺负我。”

薄衍：“那怎么魂不守舍的？见到哥哥不开心吗？”

桑眠急急回答：“当然开心！”

“哦——”薄衍懒懒地拉长尾音，本就低沉的声音故意压低，带着十足的威慑力，“那眠眠为什么躲着我呢？”

桑眠：“我没有躲你呀。”

薄衍笑了笑，盯着桑眠没有说话。

平时的桑眠，一看到他就像看到最好吃的甜点，跟只小鸟似的飞扑进他怀里。

还没等他开口，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三餐吃了什么都能给你抖出来。

只怪平时的桑眠太热情了，陡然变得那么安静，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薄衍的视线太有压迫力，他不需要对桑眠摆出冷脸，桑眠就能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抓住安全带，低下头，蔫巴巴道：“身体不舒服。”

薄衍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他摸了摸桑眠的额头，问道：“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还是哪里受伤了？”

桑眠习惯性想要蹭蹭薄衍的掌心，视线落到车内挂着的玉坠时，立即止住了动作。

薄衍前天晚上来接他，就是开得这辆车子。

那天晚上，他压着薄衍亲吻的时候，风从车窗灌入吹起了玉坠，绑在上面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响。

桑眠抑制不住想起了那晚的画面。

从记忆复苏，到过了一夜之后，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被一片片拼接，变得无比清晰。

他能回忆起薄衍吻他时的表情，嘴唇的温度

与触感，还有薄衍喑哑声音喊出来的“眠眠”。

“眠眠……”

桑眠猛地抬起手，堵住了薄衍的嘴唇，他突然的反应震慑住了薄衍。

薄衍眼里的迷茫不解都溢了出来，嘴巴被堵住，意思再明显不过，桑眠的提醒紧随其后：“我、我脑袋有点晕晕的，现在不想说话，你也不要跟我说话，我想回家睡觉，哥哥，我、我们回家睡觉好不好。”

桑眠的声音发着颤，急切中还能听出几分委屈与哀求。

薄衍虽然有太多的疑问，但不想看到这副样子的桑眠。

他冲桑眠点了点头，听话的发动车子，这一路上，都没再跟桑眠说过话。

他的视线时不时要往副驾驶座瞟。

桑眠大概知道他在偷看他，侧躺着，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此刻的表情。

听王姨说，桑眠昨天去了桑霭那里，桑眠是在桑霭家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薄衍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桑眠一回家就冲回到了楼上，门关上后还落了锁。

薄衍敲了几下门，才得到桑眠的回应，还是用手机回应他的。

【眠眠：哥哥，我要睡觉了，你明天还有工作，要早点睡哦。】

薄衍看着这条消息，无奈叹了口气。

【小衍哥哥：哥哥这次出差要一个星期，真的不跟哥哥聊会天吗？】

【小衍哥哥：如果不是为了见你，哥哥不会专门回来的，我想在走之前好好看看你。】

【小衍哥哥：你今晚不打算跟哥哥一起睡觉了吗？】

【小衍哥哥：我明天五点半就得出发了，不能跟你一起吃早餐了，我给你买了些甜点，让王姨放在冰箱了，你明天上学的时候可以带去学校，分给你的朋友。】

【小衍哥哥：晚安。】

桑眠房间的大灯关上了，只留了盏小夜灯，床上还亮着光。

桑眠躺在角落，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颗蚕蛹，他盯着薄衍的聊天界面，看着顶部不断飘过‘正在输入中’，手机不停振动，薄衍的消息一条条发送过来，直到以晚安做结尾后，顶部还出现‘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桑眠等了会，没等到新消息进来，顶部的五个字消失了，看来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桑眠反倒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他将薄衍发过来的每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涌起一半的甜蜜和一半的难过。

他知道薄衍很忙，每次都是抽出时间回来看他。

这次也是，如果不是因为他，薄衍不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特意回来。

薄衍可以在公司附近的房子休息，不用开车一个半小时，又在校门口等他半个小时。

这会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薄衍明早五点就要起来。

薄衍将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留给了他……

桑眠知道自己很过分，仗着薄衍对他好就恃宠而骄。

可他也很委屈难过，不仅是替自

己，也是替薄衍委屈。

他对薄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薄衍。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薄衍时，心跳会那么剧烈呢。

-

薄衍没有骗人，他五点半准时出的桑家大门。

这次出国，薄衍没打算自己开车，司机提早等在了大门外。

薄衍上车前，特意往桑眠的窗户看去，他的视线停留了很长时间，像是在期待什么，等了片刻，他终于收回视线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很久后，桑眠才从窗帘后冒出头。

薄衍刚才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躲到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薄衍发现他了。

冬季清晨天亮的晚，室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北风将对面的矮树吹得左摇右摆。

桑眠置身在室内，却仿佛能感觉到室外的寒冷，他裹紧身上的外套，闷闷地想，薄衍应该带够了衣服吧。

以前遇到薄衍要出差，不需要等到隔天，当天晚上，桑眠就会以百倍的黏性黏着薄衍，不管薄衍怎么劝阻，他都要跟薄衍挤一张床睡觉，忍着困倦也要跟薄衍一起起床，拉着薄衍吃早餐，然后送薄衍出门。

桑眠三年级的暑假还做过更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