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开场就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姿态,警察还没开口,他们就先哭得不能自已。
还有些人过分沉默,不论警方说什么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像温听晨这样诚实又冷静的,要么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要么就是拥有极高的心理素质。
诚然,他更相信后者,否则她身上的重重疑点该如何解释?
过了会,江深忽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或者说不是你一个人做的。”
温听晨一怔,“江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致恩和刘金华都是人高马大的北方人,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当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如果有人帮你的话,要扫掉这两个障碍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我怎么可能?”
温听晨的呼吸急促起来,满眼不可置信,一个劲儿地摇头。
然而渐渐的,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因为她绝望地发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套逻辑是行得通的。
江深见她的心理防线逐渐坍塌,正要进一步击破,连接外面监控室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撞开,有人猝不及防闯入,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谁让你们把她带来审讯室的?她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你们凭什么审问她?”
周见弋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额角贴着纱布,整个人憔悴而单薄,跑太急牵动了伤口,脊背微微屈着,大掌捂着肚角,鬓发浸透,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在外面负责监控和记录的小七连忙起身拦住他,“组长,江副队的确查到一些和你女朋友有关的线索,我们只是带她回来了解一下情况,不会有事的。”
“了解情况找间普通办公室就行了,有必要带到审讯室?你们和我都很清楚,这是审问嫌疑人的地方!”周见弋压抑的声音充满愤怒。
小七一脸为难,“我们这么做也是符合规定的,请你理解一下。”
周见弋攥紧拳头,双眼暴红,“要是我说不呢?”
“组长,别让我们难做……”
话还没说完,周见弋趁人不备握住门把就要往里面冲,一伙人连忙扑上去,赶在门开之前七手八脚地摁住他,场面乱成一锅粥。
“小周,注意你的身份和纪律!”闻讯赶来的张队拨开人群强行将周见弋拽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眼他的伤势,心疼又无奈道:“你的心情我知道,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既然你女朋友已经选择配合我们调查,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
一伙人像堵墙似的挡在审讯室门口,周见弋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冷静了一会儿,缓慢挪到单向玻璃前,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喘息道:“我在这里看着,总行了吧?”
……
审讯室里,江深已经摘掉了吵闹的蓝牙耳机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
“好,那我们就先抛开这两人不谈,聊聊别的,如果你的学生生涯。”
便见他拿出手机,随便点了几下推到温听晨面前。
“我们查到你在江大附中读书期间,身边也频频发生这样的怪事,一些接近你的男生都会遇到不同程度的意外,比如有人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有人电瓶车无辜着火,还有人……”
江深忽然哽咽,表情莫名流露出一丝悲痛,“还有人溺水身亡,对吧?”
手机上是江大附中的贴吧,江深在页面搜索“温听晨”三个字,跳出来的陈年旧贴足足有十几页。
看着那些刺眼的标题,就像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被人不留情面地揭开,温听晨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江警官,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着急,让我来读一下你同学当时对你的评论。”
江深咳了声,拖腔带调地念起来:“这个温听晨真是灾星,接近她的男生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大家还是离她远点。
红颜祸水,这样的人还是赶紧滚出附中的好。
对了,还有这个,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灾星一个,克死……”
“够了!”温听晨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别念了,我求求你,别念了。”
那一句句伤人的话语,曾经贯穿了她整个青春,那些年里她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手机也不敢看,逢年过节信箱没有祝福,全是咒骂。
她那么努力想要忘记,那么努力重新生活,为什么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江深目的达成,冷冷放下手机,“作为警察,我从来不相信装神弄鬼的东西。那些看似是意外的事情,其实都有人为的可能。从天而降的花盆可以是有人故意归推下去的,着火的电瓶车可能是被动了手脚,突发的哮喘病或许是被人掉包了救命的药物。据我了解,上述几个男生,都曾给你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困扰,你讨厌他们,所以偷偷让人解决他们,是这样么?”
温听晨脸色霎时苍白,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声音支离破碎,“不,我没有。”
江深拍案而起,双手撑在桌面,俯身直视她的眼睛,语气直接儿笃定:“郑致恩和刘金华也是这样,他们对你造成了威胁,所以你故技重施,又找人杀了他们,是不是?”
“我没有。”温听晨呆滞地不断重复着。
江深步步紧逼,“他是谁?”
“我不知道。”
“你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他的?”
温听晨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死掉,她就像一副躺在手术台上的躯体,没有打麻药,眼睁睁看着手术刀一层层切开自己的皮肤,因为过分疼痛,反而没了知觉。
她看着江深,喉咙像被人扼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嘴型却还清晰。
“我没有。”
“我不知道。”
……
“江深你在干什么?停下,别问了!”
“我他妈让你停下!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