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多手杂,担心一次性纸杯不干净,他认真清洗了好几遍,冷热参半,调到合适的水温才罢休。
又怕温听晨会低血糖,特意去分诊台问护士要了一点红糖。
这一切都被坐在温听晨隔壁的阿姨看在眼里,她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己女儿说:“看看人家老公多靠谱,不像你家的,产检都不肯陪着。我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不听,非和我对着干,现在吃的苦都是你应得的。”
被教育的孕妇撇过头抹眼泪,温听晨后知后觉,等想辩解时阿姨已经领着女儿走掉了。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
说她和周见弋不是那种关系?
可若不是,哪个男人会陪着做这么私密的检查?
周见弋去而复返,带回来的红糖水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刚刚好。
她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原来他一直记得。
温听晨小口啜着,不知不觉喝完了整杯红糖水,周见弋以为她渴惨了,牵唇轻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温听晨在他起身之前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没事了,去找医生看报告吧。”
周见弋皱眉盯着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你现在能走吗?”
她点点头,借着他搀扶的力量站起身。
回门诊的途中,小腹有轻微不适,温听晨怀疑自己流血了,去了趟洗手间,仔细一看却没什么情况,只是那处痛得厉害。
主治医师看了她所有的检查结果,说问题不大,可能是压力太大经常熬夜导致的,开了些补气养血的中成药,让她回家好好调整。
走出门诊部出来,天空下起了小雪,好在温听晨包里常年备着雨伞。
刚一撑开,周见弋很自然地钻了进来,完全不见外,“你怎么过来的?”
“坐地铁。”
他的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温听晨默默把伞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两人身高悬殊,周见弋时不时被雨伞碰头,他烦了,干脆抢过伞柄自己撑着,这样也有利于主动掌握和她之间的距离。
温听晨挨着他的那只手里提着医生给开的药,周见弋刚才就说帮她提着,她没好意思,这会儿塑料袋横在两人之间,摩擦外套发出嘈杂刺耳的噪音,周见弋更是看它哪哪都不顺眼。
“家门口就有医院,干嘛不去那儿看?”
“没挂到号。”
“今天工作日,不用上班?”周见弋忽然才意识到这点。
温听晨盯着脚尖,看着雪花落在鞋面又缓缓融化,想了想,觉得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我辞职了。”
“为什么?”
温听晨风轻云淡地说:“被人穿小鞋,干得不开心,就走了。”
周见弋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上次见面她情绪低落感叹人心险恶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七八分。
辞了也好,换个环境说不定能开心些。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找别的工作?”他问。
温听晨面色苦恼,叹息,“不知道,想先把身体调整好,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周见弋深以为然地点头。
医院门口是堵车重灾区,两人在水泄不通的路口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决定多走一公里去搭地铁。
还不到晚高峰的时间,车厢内尚有座位。
温听晨一上地铁就接到了来自方老师的电话,母女俩聊起日常,自动就忽略了旁边的人。
周见弋插不上话,觉得无聊又没有坐地铁玩手机的习惯,干脆抽出一盒益母草颗粒仔细研究起了说明书。
对面女大学生交头接耳,捂嘴窃笑,他倒是旁若无人,潜心在知识的海洋遨游,把尴尬和不自在都留给了正在打电话温听晨。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了家门口,方老师一聊起家里的琐碎就刹不住车,临到要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问女儿今天怎么不上班。
温听晨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辞职的事,一方面是怕她担心,一方面是因为辞职这件事正中方老师的心意。她本就不支持女儿独自在大城市闯荡,巴不得她在帝都混不下去,老老实实滚回江市过安稳日子。
温听晨目前尚有积蓄,足以支撑她度过这段事业空白期,秉着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原则,她借口说因为要去医院,所以和领导请了一天假。
方老师没往深处想,交代她多多注意身体,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收了手机,温听晨瞥了一眼通话时间,三十六分五十八秒,难为周见弋就这样闷头跟她走了一路,从药品说明书看到了激素六项化验单,又从化验研究到了彩超报告。
她合理怀疑这个电话再打下去,他都快自学成妇科博士了。
“打完了?”周见弋轻笑,心情难得不错,“方老师还是这么能说。”
谁说不是呢,温听晨默叹。
拐弯进了单元楼,电梯正好停留在一层,两人前后脚踏进去,按亮各自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温听晨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回家不知道做什么,出去吃饭又太早。
耽误周见弋一天的时间,她似乎应该表示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请他吃饭,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电灯跳闸,整个空间呈现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