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温听晨终于有了除发呆之外的反应,目光从远处收回,打开手边的酒水单,“你渴不渴?要不要再点杯喝的?”
“我都行。”眼镜男笑了,露出一口烟熏大黄牙,又拉回到刚才的话题,“年轻人嘛,工作再忙还是要抽空谈恋爱的。我之前倒是谈过两个女朋友,不过都没成。一个太物质,张口闭口就是买包。另一个还没过门呢,就抱怨起我妈,我当时就把她给踹了……”
眼镜先生借题发挥,滔滔不绝地抱怨起对上一段恋情的不满,温听晨冷眼旁观,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从这场尴尬的相亲中脱身。
正苦恼该如何从这场尴尬的相亲中脱身,餐厅玻璃门被人推开,风铃晃动,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响。
几个年轻男人走进来。
为首那人身材高瘦,直肩阔背,窄腰长腿,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上,双手揣兜,棒球帽扣得低低的,只露出流畅硬朗的下颌线。
和跟前的油腻男相比,这身形简直养眼,温听晨莫名觉得熟悉,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直到男人与同伴交流时抬起头,露出周正的五官,和那双反复在梦中搅扰她的眼睛……
呼吸顿住。
小时候,家属院的老人们曾夸赞过他的面相——
得天独厚的骨相,主富而寿;天庭饱满,鼻梁英挺,必定聪明睿智;左眉间缀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寓意运势平稳有贵人相助。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烙下任何痕迹。
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视线不经意一滑,四目相对,也是微微一愣。
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又缓慢挪向她对面的人,眼里带着直白的审视。
温听晨移开视线,遮掩性低头喝水。
“喂,周大警官,看什么呢?”同伴撞撞他的肩膀。
周见弋收回视线,再开口时脸上已经没了进门前的笑意,“没什么,被玻璃上的光影晃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又遇见什么嫌疑人了,给我激动了一下。”同伴略显失望。
另一同伴举起巴掌呼上对方的后脑,“得了吧鼻涕泡,真要遇到嫌疑人,你这没头脑的一句话也给人吓跑了。”
“滚你丫的储蓄银行,你不怼老子会死吗?”
几人继续往里走,正巧温听晨隔壁雅座的客人要走,周见弋像是懒得动了,没等服务生过来收拾桌子,就直接坐了下去,懈怠往后一仰,两条长腿大喇喇敞着。
“就这儿吧。”
这个位子正好与温听晨背靠背,中间只有一层半透的珠帘,他靠过来的动作太大,她这边也跟着震了震。
同伴跟着落坐,服务生过来收拾台面,顺便帮他们点餐。
等服务生离开,鼻涕泡任柯习惯性地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叼在嘴边猛抽两口。
温听晨被二手烟双面夹击,喉咙直发痒,实在没忍住,咳了两下。
“公共场合别抽烟。”身后有人出了声,嗓音冷丝丝的,周见弋面无表情地在桌下踹了任柯一脚。
“你少来,我不信你平时办案子的时候不抽烟!”任柯嘴上不服,手里却乖乖把烟收了回去。
“抽的少,查案没头绪的时候才抽,不像你,烟不离手,什么素质?”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被隔壁桌听见,又莫名带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换做平时,眼镜先生是不肯受这气的,但听到他是警察,心里多了几分忌惮,皱皱鼻子,摁灭了烟头,抬头见温听晨心不在焉,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小姐?温小姐你在听吗?”
温听晨回过神,整个人丢了魂一般,“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眼镜先生撇撇嘴角,“我是问,你先前说的,你是在哪里工作来着?”
“帝都一家的科技公司。”她如实回答。
“外贸?属于国企还是央企?”
“都不是,是合资。”
眼镜男皱眉,虽有意克制,但语气任然充满嫌弃,“哦,那就不算有正式工作了。”
“……”温听晨如鲠在喉。
“你一个月薪水能有多少?”
“一般情况……” 温听晨斟酌了一下,尽可能保守地说了个数,“两三万吧。”
“两三万啊……那也还行。”眼镜男眸光微亮,推推眼镜,一副重新对她拾起兴趣的模样,“不过帝都房价那么高,你这收入应该还买不起那边的房吧?”
“嗯,我租房。”
“是不是住在破破破烂烂的筒子楼里?一套房挤好几户的那种?听我姑妈说你继父挺有钱的,到底不是他亲生的,不然哪舍得你吃那苦!”眼镜男悲悯地直摇头。
温听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了说话的欲望。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飘着也怪可怜的,就没想过回江市发展?女人嘛,何必把自己弄那么累,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的。”
沉默。
“正好我们单位在招劳务派遣的员工,你要是想进,我可以帮你跟我叔打声招呼。工资肯定是没你在帝都那么高,三千出头,不过事业单位可是铁饭碗,日后还有机会入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