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后紧紧抱住刑珹,路当归凑近他的耳朵,嘴里一直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刑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和平时不同,刑珹双眼失神地盯着客厅洁白的墙壁,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火。
入目之处全是一片红。
被挂在头顶的吊灯砸中后背,他的喉头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伸出沾满血的手,用手肘撑住地面,刑珹忍着脊梁处撕心裂肺的剧痛,试图往前爬。
漫天都是呛人的灰尘,那个女孩在火海中弱弱地呼喊着:“哥,哥——”
浑沌脑海中,女孩的声音渐渐变了调,被无限地放大,拉长。凄惨的叫声充斥在他的耳畔,几乎快要震破他的耳膜。
压在墙体下的那道身影一变再变,一会是姓邓的女孩,一会是小医生的妹妹。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裙子,趴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中,抬起头看着自己笑。
场景一转,变成了顶层公寓的餐厅。
小医生的妹妹坐在轮椅上,正在对着自己认真地说话。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齐齐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我出事那年,哥本来要跟着导师出国深造的。他为了留下来照顾我,才放弃了那个机会……”
“刚工作的时候,为了支付我的治疗费,他把工资都省下来,连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我真的很愧疚,一直觉得拖累了哥哥,耽误了他的前途,没能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他这几年过得挺苦的,根本不懂怎么对自己好一点。”那天,小医生的妹妹眼眶通红,却对着自己扬起了笑颜,“珹珹,谢谢,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杀人。
好想杀人。
他想杀了自己,杀了肇事者,杀了整个林家。
他想让面前的女孩还小医生妹妹的腿,更想让她背后的罪魁祸首付出血的代价。
一个声音拼命地想要挣脱内心的束缚,从喉咙深处嘶吼出声。
他想告诉小医生的妹妹,他压根就没有照顾好路当归。
事故的后遗症,让过往的一切都被深深压抑在他的心底,一直无法回想起来。明明有愧的人该是自己,最后背负着所有记忆,远走异国他乡的,却是路当归。
一切都是他欠他的。
他欠小医生人人都能拥有的热烈爱意,也欠他一个曾经期冀的美好未来。
然而,哪怕是这样。小医生却仍然选择站在自己身后,抱紧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刑珹,一切都过去了。
察觉到身前的人垂下头,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臂膀,路当归稍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