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掌心,轻抚上刑珹苍白的手背,路当归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这人身体的温度永远是冷的,只有在被窝里,从背后紧紧将自己圈在怀里的时候,才会染上短暂的温暖。
看到病床上的人微微蜷起手指,路当归站起身,将床头输液管的速度调慢了些。
手那么凉,输液的速度如果太快,肯定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盯着床上人低垂的眼睑看了半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这人的颈部动脉。
埋藏在颈间的血管正在微微跳动,两人的肌肤贴得那样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床上人体内血液的流动。
人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即使被病痛折磨得千疮百孔,即使脆弱的心灵一次次破碎后又重塑,他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与自己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盯着床上阖着眼的人看了一会,路当归在满屋静谧中缓缓开口:
“刑珹,我前几天去了一趟城北墓园,看了雯菲和我的父母。”
灯光洒满床头,床上人双眼的上下睫毛碰在一起,在卧蚕处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
“我对他们说了两次对不起。”
“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没有照顾好雯菲,才让她受到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他知道刑珹一直在背着自己,偷偷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自己其实也没有停下来。
周末有空的时候,他总会在网上翻找对比当年的新闻,还时常会抽空去市图书馆,查阅城体的建投资料,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都在努力着,想要拨开那道挡在面前的迷雾,等待着能够越过心里所有的坎,对彼此真正释然的那一天。
“第二句对不起,”路当归放轻声音,“刑珹,和你有关。”
他对天上的爸爸妈妈说,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仅是因为你们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还因为,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们心中,那种能够对你们儿子赋予全部感情,将你们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合格而又理想的伴侣。
他脑子有病,心理也不健康,有时候甚至还有些抑郁与暴力倾向。
他不知道如何体贴别人,不懂如何换位思考,做事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甚至当年发生在雯菲身上的事,或许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尤其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表达“爱”。
可是,他一直在尝试着努力好起来。
为了能让我再对他卸下一点点心防,他笨拙地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都放在了我的面前。
他无法诉说,无法言语,可我知道他是爱着我的。
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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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床上的人意识到什么,路当归已经在朦胧灯光中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