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半年有余,重新返回京城,谢拾竟对这座城池生出一丝陌生。毕竟他待在京城的时日并不长,满打满算未必胜于北境。
不过这座城池有他的牵挂。
徐夫子、师娘、师兄一家;对他殷殷期盼、关照颇多的次辅李阁老;严元浩、谢晖、于方远、张宥、江博物等诸多好友。
大半年不见,谢拾对他们很有几分挂念。幸而当今天子通情达理,给使团成员放了几l天假,让大家休沐过后再上朝任职。
故而谢拾有足够的时间拜访师长、接待好友。以及好好睡上几l觉,缓解羁旅疲乏。
一帮朋友约个时间在酒楼里好好聚了一回,其中既有一甲进士,也有落榜举人。大家都对谢拾此番出使的经历十分好奇。
这个问薛大帅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威风凛凛,北境军势如何;那个问草原风光与中原有何殊异,南燕王庭实力如何;听闻谢拾在萨乌尔大会上凭箭术压得一众草原勇士黯然无光,众人拍手叫好,大呼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谢拾离开这大半年,众人亦各有一番经历。在学馆中苦读的张宥且不提,一干新科进士已然结束了数月的观政生涯,被朝廷分配到各个岗位就职,一举从“实习生”成为了朝廷的“正式员工”。
其中倒霉的被派到偏远小县任知县,运气好的留京为官,甚至进了油水颇丰的衙门。至于其中有几l分是运气,几l分是能力,几l分是人脉关系的结果,智者见智。
好在与谢拾相熟的友人几l乎都在翰林院,令他不至于出京一趟便错过为好友践行。
殊不知众人都在惊叹他的变化。
时隔数月而已,昔日清风朗月的状元郎竟似受北境的风沙与霜雪磨砺,终于褪去最后的青涩,气质中多了几l分成熟与稳重。
严元浩说来有些羡慕:“知归你此番为朝廷办成大事,我竟是懊悔未曾同往了。”
毕竟翰林院的日子着实无聊。相较于枯燥的读书修书,出使塞外、会南燕汗王,主持互市、为朝廷建功,岂不是精彩得多?
其他人听了也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间,同时步入官场的他们已然落在了谢拾的身后。他们不曾为之沮丧,反而涌出一股积极向上、迎头追赶的冲劲。
顿时一个个开始向谢拾“放狠话”:“知归你先我们一步,可后发未必不能先至。”
谢拾爽快地应道:“好啊,我等着。”毕竟建设仙境的“大工程”岂能只有他一个人?
众人举杯,朗声而笑。
入仕不足一年,官场的种种尚且不足以磨灭年轻人心中的意气。尽管在座众人只是微末小官,展望未来之际依旧神采飞扬,颇有几l分“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豪情。
推杯换盏间,人人东倒西歪。
谢拾只饮了两杯酒,此时仍是清醒。他站到栏杆前吹风,遥望繁华的长安大街,忽闻下方阵阵喧哗,低头看去,只见华丽的晋江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穿过
长街。不知为何,谢拾心头忽然掠过一抹熟悉的人影。
下一刻,帘幕被风掀起,少女微微仰头朝上方看来,两个人的目光竟撞到了一起。
一时间,谢拾怔怔然出了神。
酒盏摔落的声音将他惊醒,再低头看,公主仪仗已经远去。谢拾俯身捡起酒盏,晃晃悠悠回了雅间。他突然感觉不胜酒力。
北境一行,除却不方便多言的朝廷要事,他对自己的经历几l乎无有隐瞒,一一与友人分享。殊不知他有意无意漏了一个人。
陆姑娘此行乃是秘密,连真实身份都不曾外泄,我自当为她守密……谢拾在心中如此说服了自己。然而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之所以守口如瓶,另有原因。
不仅是为维护一名闺中少女的清誉,也不仅是配合魏王、晋阳公主与天子的安排,而是出于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私心。
向来享受安静也享受热闹的他,回京之后,忆起上魏王车架中对弈的日子,想到这样的日子再不复有,竟隐隐有些遗憾。
或许是因为少了两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吧?毕竟身份有别,总不能像北境一般来往。
谢拾将这点淡淡的遗憾暂且搁置。短暂的休沐日一晃而过,穿上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青色官服,谢拾重新回到翰林院上值。
他来时尚早,翰林院人不多。
而谢拾方至,立刻化身“翰林院顶流()”????げ???虎?????卢籔?N??????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修撰出使辛苦了……”
“谢修撰此番建功,或许不日就出了史馆。若有腾达之机,勿要忘了小弟啊。”
面对众人明晃晃的示好,乃至某些人露骨的恭维,谢拾忍不住生出淡淡的茫然。
当然了,其中免不了少部分人的酸言酸语。对于这一类人,谢拾已学会无视。
江博物见了,将自己一早听来的消息告诉他:“想来是诸位同僚听闻谢兄即将入值文渊阁的消息,一时激动方才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