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见多年前路过时浇水的野草,多年后已郁郁葱葱,令人心头不由为之欢喜。
毫无疑问,在谢拾向着目标不断攀升的日子里,昔日故人也蜕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于是经年之后重逢,彼此皆是光鲜美好,当年萍水相逢的回忆也因而变得珍贵。倘若彼此皆已不堪,回忆时惟余唏嘘而已。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当谢拾怀念往昔,对故人大为赞叹时,当从前看不惯陆采薇的人纷纷对她改观之际,唯有一个人对元穆的处境感同身受。
“从前确实误会陆小姐久矣,她行事虽不似寻常大家闺秀,心中却有家国大义,颇有古游侠之风……()”
“她才多大年纪,剑术竟然如此之好。我是万万不能及的,恨不能讨教一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有勇有谋,又能为陛下分忧解劳,无怪乎晋阳公主母女独得殊遇……”
方天纵坐在案前,听着身旁关系亲近的勋爵子弟皆对陆采薇交口称赞,人都麻了。
他情不自禁以手抚过左腿。
这是他在床上修养了近三个月后第一次出门赴宴。结果却见到罪魁祸首大出风头。
听着众人夸赞陆采薇心怀家国,为君分忧,一个个直呼痛快,方天纵深感荒唐之际,蓦然生出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
他暗暗撇了撇嘴:哪里是为了大齐?这个疯子,分明就是替姓谢的小白脸出气!
耳畔好似还回荡着某人简单粗暴的威胁:“再敢对他起歹念,打折你两条腿。”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若说今日之事不是为了姓谢的出头,方天纵简直一百个不信!
当初他不过是受人挑唆一时想岔了,企图让那姓谢的小白脸在赴考会试的路上延误一阵,又不曾有什么伤人的意图,这个疯子竟然不由分说打折他一条腿,害得他在床上躺了近乎三个月才有能力下地走动。
故而旁人皆嘲笑元穆之际,方天纵身为齐人固然心生痛快,却又有几分感同身受。
想到方才那惊险一幕,他便打了个寒颤。只觉前不久才愈合的腿骨都隐隐作痛。被压在心底的糟心记忆也不由自主地上浮。
被打折了腿,又错过会试,卧床休养的这三个月,方天纵受够了父母的耳提面命。全家都不许他记恨,他却心有不甘,无数次在心底发誓将来有机会定教某人好看。
然而此时此刻,方天纵有些怂了。
被他记恨的两个人:
谢拾已是六元及第、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今日又在万寿宴上战胜北虏王子,为大齐挣足了颜面,俨然已成御前红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陆采薇更是地位特殊,多年来圣宠不衰,兼且心狠手辣,说打断他左腿,不打断他右腿,在上过战场的北虏王子元穆面前都敢亮剑。
无论哪一个,他都招惹不起。
别说他只是昌平侯府二公子,只怕就连他兄长也没有与之叫板的分量罢?
左腿隐隐约约的痛感提醒着他,某人当真敢作敢为,被惹怒了再打断他两条腿都有可能。如此一想,方天纵只想抱紧自己。
今日陆采薇的举动加深了他心中对某人如何肆无忌惮、敢作敢为的认知。所有记仇的念头都烟消云散,只余深深的忌惮。
……太凶残了,真的太凶残了!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如何报仇的时候,反
() 而是担心陆采薇会不会继续针对他的时候。
以对方一言不合就替姓谢的小白脸出头的作风,当初的那件事当真已经过去了吗?
——他可还不曾向那姓谢的小白脸道过歉赔过礼呢!万一陆九心里始终不曾放过此事,日后该不会因此而再次对他出手罢?
方天纵深深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以至于宴席后半程他都魂不守舍。
直至中和韶乐再度响起,天子于百官恭送中离场,万寿宴正式宣告结束,满心忐忑与担忧的方天纵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你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有何心事?”昌平侯世子见他魂不守舍,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方天纵本能地掩饰一句,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兄长求助,“大哥,你说,陆九当真不会再找我的麻烦吗?”
昌平侯世子怔了怔,欣慰道:“二弟你可算明白过来了。我还怕你一直钻进死胡同不罢休呢。晋阳公主府我们得罪不起。”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这弟弟才知道害怕,这也未免太心大了罢?
方天纵扭扭捏捏道出心中想法:“我这不是……担心陆九不肯放过我吗?”
“二弟你多虑了。”昌平侯世子摇摇头,安抚他道,“我看陆小姐深明大义,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怕早已忘了此事。你既然已经受到教训,陆小姐岂会多事?”
“她会忘记才怪……”
方天纵默默嘟囔了一句。
昌平侯世子对弟弟挨打的内情一无所知。当初方天纵深觉被一介女子毒打加威胁乃奇耻大辱,始终不曾向家人吐露其中详情。
故而包括昌平侯世子在内的一家人只知道他一时糊涂企图延误会元候选谢拾的会试,而陆九小姐恰逢其会得知此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他实施了正义制裁。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过谢拾这个初次入京的农家子能与晋阳公主府有所关联。
因此,事发之后,昌平侯府上下的注意力都在晋阳公主府,一番波折之后与之达成和解,却不曾想过要向谢拾交代什么。
——既然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就继续一无所知好了。反正计划不曾实施,谢拾也无甚损失,干脆当做无事发生,更不必让金尊玉贵的侯府公子低头道歉,徒增麻烦。
待得谢拾高中状元,昌平侯府上下反而庆幸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然的话,他们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一位前途无限的状元郎?
总而言之,昌平侯府以为陆采薇是一时路见不平而出手,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而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谢拾更是不必担心。
只有被明确威胁过的方天纵一人知晓陆采薇之所以对他出手与路见不平无关。谢拾亦非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只是他遭了毒打又被家人逼着低头,心里始终忿忿不平,暗戳戳记仇许久,不曾对家人吐露实情。
直至今日,从愤恨中清醒过来的方天纵直面某人“凶残”一面,心知谢拾在其心中绝非普通路人甲的方天纵实在坐不住了。
谢拾从始至终无甚损失,又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然而某人真的不会替他记仇吗?
或许……解铃人需系铃人?
曲终宴见,方天纵在原地踌躇一阵。目光望见谢拾起身离席,他想了想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留意到这一幕的少女倏然起身,目中露出警惕与思索。
……方天纵莫非又起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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