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府试的文章皆在其上。
如果说其他人的文章也就罢了,江提学看过即忘,唯独对谢拾的文章记忆犹新。
谁教后者的文风如此独特呢?
——恢宏浩大,非常人可比也!
尽管他不曾见过谢拾的笔迹,但在拿到这份试卷的第一时间,看过第一篇四书文后,江提学便认出了这熟悉的文风。
哪怕糊名,他也敢笃定——此篇文章的作者,定然便是那位年仅十岁的府案首。
可读完第二篇经义,江提学却动摇了。诚然两篇文章文风一致,依旧是他最欣赏的大气磅礴,浩然高远,可一介十岁孺子,真能对《周易》理解如此之深,做出这样一篇非有十年功力不能成的鸿文?即便再高的天赋,也得需要阅历与积累才对。
江提学一时拿不定主意。
此前他本已
断定此份试卷必为谢拾所作(),越是欣赏便越是坚定要压一压名次的念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因他见过太多“伤仲永”之事,家中更是出了一个实打实的先例,以为越是天才越该磨砺,以免得志骄狂毁了自己。
可这篇经义又让他不确定了。
若是他认错了人可如何是好?
犹豫未决的江提学决定听听其他考官的建议。院试录取的考生之所以叫做生员,正是因为院试本就是府、州、县学的录取考试,通过者便能被府、州、县学所录取。而各地知县、知州、知府在名义上亦是县学、州学、府学的教官,在录取学生这件事上,除非提学非要铁了心独断专行,不然的话,他们自然也有发表建议的权利。
第二天一早,一众考官分到了江提学发给他们的试卷,尤其是已经排好的前十名。
听江提学问大家可有异议,众人自是默然,并不打算在这等小事上与之唱反调。
尽管他们看过试卷之后,一致以为排在第十名的两篇文章妙不可言,当属第一。不过,第十就第十罢,何必与提学对着干?
就在名次即将成定局时,却见张知府突然起身:“下官以为,此排名不妥。”
“???”
这一瞬间,一众考官都愣住了。
谁不知张知府是出了名的老油条,行事向来圆滑老辣,今日怎的成了楞头青?
江提学亦是怔了一怔。
“……哪里不妥?”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却也对张知府的表现很是诧异。
就见张知府拿起那份令他无比熟悉的试卷:“下官以为,此卷当为第一。”
四周一片寂然。
众人思绪转得飞快。
有一说一,大家都认同张知府的评价没错。可是,以江提学的眼光难道就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江提学依旧将此卷排在第十,想来是文章中有哪里犯了他的忌讳。这一点在座之人皆是心知肚明,张知府又岂会不知?那他明知故犯又是什么缘故?
以他“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若说他是出于爱才之心,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想来定是有利可图……一时间,在座考官眼神闪烁,不免蠢蠢欲动起来。
虽不知有何好处,但蹭就是了。
又见江提学脸上亦现出犹疑之色,似乎并没有被人驳了面子的愤怒,他们更是放下心来。于是,陆续有人开始站出来说话。
“此卷确为精妙。义理精深,通透洒脱,该生潜心治学二十年,必为大宗师也!”
自然,聪明人并非何处都有。眼看不断有人支持张知府,少数不明就里的人,看看陷入沉思的江提学,又看看居然与之“叫板”的张知府等人,一时间人都傻了。
江提学执掌一省之文教,作为院试主考官享有绝对权威,既然已经定下了院试首场的排名,征求他们的建议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竟然有人当真,这是发了什么疯?
“最疯”的张知府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面上仍是端着一副爱才心切的正直模样,要为落到第十名的大才求个公道,心中却暗骂:……果然都是老狐狸!
江提学都能凭文风识人,当初亲自批阅过谢拾试卷的张知府自然也认得出来。倘若谢拾只是个普通的府案首,他自是不会为其出头,落到第十名便落到第十名罢。
然而,前几天他才从贵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如今机会送上门,岂能不关照一二?
倒是白白让这些人蹭了功劳……张知府暗骂一声。见江提学神色松动,似乎受到众意动摇,他趁热打铁,加大力度鼓吹起来:
“……登泰山而小天下,见过此卷,余者皆不足论!不取为榜首,何以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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