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拾语出真心,他面上的热意渐渐消散,神色亦坦然了许多:“我自幼习画,至今十年,这还是头一遭有了润笔。”
读书人大都耻于言利,用诗文画作换来的钱财只道润笔,换而言之,他是头一回卖画。
谢拾立刻意识到钱致徽家境不凡,不仅不用操心读书的钱财,还有机会从小习画。
只看他小小年纪画技如此出众,固然天资非凡,却也缺不了名师的悉心教导。
他也意识到,为何名声不显的何举人独独被钱致徽一口道破书画大家的身份。谁叫后者不仅是爱画之人,家境也不凡,掌握着一般人接触不到的信息渠道呢?
徐夫子不通画艺,谢拾只在系统空间照教材自学过些许而已,难得遇到一位“高手”
,他毫不犹豫开口请教,并不在乎自曝其短。
谢拾求学认真,态度坦诚,哪怕问的都是一些初学者的问题,钱致徽也不嫌烦,反而觉得他人品可贵,将自身心得倾囊相授。
谢拾不断消化新的知识。
感应到能量值微乎其微的上涨,胖狸猫高兴地竖起尾巴,甚至欢欢喜喜配起了旁白:[诶嘿!绘画经验值+1+1+1……]
一番交流,钱致徽亦获益匪浅。
谢拾或许在画技上只是入门,却提出不少新颖独特的观点,据他说都是从前人笔记中看来,竟然带给钱致徽不小的启发。
他灵感爆发,再看旁边的画,顿觉不足,忍不住重新铺纸研墨,竟是一气呵成。
依旧是江水滔滔,仙人乘鲸,可新鲜出炉的这幅画,相较于前作胜过不知几许!
搁下笔,钱致徽微微颌首,露出满意之色,但左看右看,又觉得差了什么。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谢拾。
谢拾早已在一旁看了许久,越看越是喜欢,一时畅想连连:他心中的修仙者不正是如此吗?
接到钱致徽“求教”的眼神,谢拾微微一笑:“有画岂能无诗?”
“看钱兄作画洋洋洒洒,我亦思如泉涌,不知可否一试?”
钱致徽眼前一亮,立刻让到一边,不仅将笔递给他,还亲自动手研墨:“来!”
谢拾提笔凝神,一挥而就。
——净蜕凡身一羽轻,安排两脚踏长鲸。忽逢一阵风吹送,直溯紫虚凌太清!*
·
“画好,诗也好!”
“诗画相映,直如日月交辉……这回是我青云观占了大便宜!”
收到此画的观主玄明道人喜出望外,捧着游仙图如获至宝,不仅当场免了钱致辉的借宿费,还大手一挥,额外付了一人各自十两的润笔,见一人推脱不受,他如此说道。
“……一位居士皆人中龙凤,将来有所成就,青云观的名声都得更上一层楼。”
此言一出,一人哪里还好推脱?只好相视一笑,当场收下:
“借观主吉言!”
青云观香客众多,既见了画作,观主又不曾隐瞒,一人的名声顿时传扬开来。
徐守文三人这才得知此事。
跑去见过挂在道观中的游仙图后,三人心悦诚服:“的确是青云观占了大便宜!”
谢拾的表现倒是并不出乎意料,多年同门的师兄弟,彼此早已知根知底。而钱致徽露出的这一手,却着实令他们惊艳不已。
偶尔钱致徽在院中作画时,几人若是闲暇便会旁观,时不时向他请教作画的技法。交际多了之后,彼此交情也加深许多。
不过,钱致徽心底自有一股傲气,真正被他当做知交的,目前唯有谢拾一人而已。徐守文性情疏阔、亦有才华,偏偏嘴欠,一人互相欣赏之余,又颇有几分不对付。
随着府试日期临近,聚集于府城的考生越来越多,亦有泊阳县的考生特意下帖子邀请谢拾几人参加文会,都被他们拒绝了。
眼看拒绝过几回依旧没完,徐守文想了想建议道:“可一可一不可再三,不然咱们还是去一回?读书总不好一直闭门造车,与其他读书人打交道亦是必不可少。”
这一去,果然大有收获。
府城人杰地灵,本就不是消息闭塞的村镇可比,文会上更是有诸多新鲜消息流传,若是一心窝在道观,哪里有机会得知?
谢拾坐在酒楼中,并未喝酒,只是默默吃点心吃茶,因他年龄小,也无人劝酒。倒是徐守文无人管束,偷摸着将手伸向酒壶。
才喝了两口酒,便听见有人高声道:“听说了吗?北虏陈兵边境,要求通商互市,否则便要举兵南下,犯我大齐疆土!”
“什么?”晕乎乎的徐守文一拍桌子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放他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