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赴京赶考,云氏并未随他一起,而是留在家中照顾徐守文。毕竟,开春之后,徐守文就要参加人生中第一场科举考试,即“童试”三关的第一关——县试。
自科举制度成型以来,历经数朝变动,到本朝已颇为完善。按制,童试作为士子进身之始,二年两考,具体考试时间不固定,由各省专司文化教育的提学官决定。
——县试考官为知县,府试考官为知府,院试考官就是各省提学。先定下提学案临院试的时间,前两项考试时间才能确定。
以县试为例,各地知县收到提学行文,得知县试时间后,会提前一个月张榜公告,有志于县试的学子便可到礼房提前报名。
尽管县试开考的具体时间未定,不过根据往年惯例来看,大概就在明年二月份。还有足足四个月的时间让谢拾他们做准备。
谢拾依旧日日往徐宅去。不过这一回他的目标从徐夫子换成了徐守文——考前这四个月时间不可荒废,一个人在家温书未免枯燥了些,何不与徐师兄一起砥砺学问?
徐守文一开始还为小师弟的到来而欢喜,待到明白他的来意,顿时陷入呆滞。
这一刻,他简直要怀疑小师弟是不是接了他爹的委托,特意替他爹来监督他的。
听了徐守文的猜测,谢拾先是惊讶,继而恍然——替夫子来监督徐师兄学习?嗯,之前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可以有。徐夫子待他如己出,谢拾无以为报,不如就先小小督促一下师兄考个童生罢!
此念一生,谢拾愈发振奋。他取出书卷,迫不及待地催促徐守文一起“开卷”。
徐守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你都不歇两天的吗?”
“……离县试开考还有四个月啊!”
——不是四天、四十天,是四个月!
“歇什么歇?”不等谢拾回答,云氏先给了儿子一记当头棒喝,“你这惫懒惯了的性子,合该有一位良师益友日日督促。”
毫无疑问,不仅自身勤勉用功,还带动师兄一起勤勉用功的谢拾,正是不二人选。
云氏看向谢拾的目光一时无比慈爱,笑容止都止不住。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哪哪都好。自家儿子虽哪哪都不肖爹娘,可在识人交友上,倒是与他们夫妻俩如出一辙!
反抗无能的徐守文在他娘慈爱的目光中讪讪闭了嘴,不得不接受走了一个“大监工”又多了一个“小监工”的残酷事实。
望着小师弟欢快迈向学堂的背影,徐守文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
……唉,终究是他扛下了所有。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徐宅并未因徐夫子离开而变得冷清。
谢拾依旧如上学时一般按时来报道。
由云氏充当考官,每每自“四书”中出题,而谢拾与徐守文围绕此题作八股文;又用抓阄的方法抽取关键词,二人按照五言六韵的格式做“
应试诗”……如此下来,师兄弟二人每日都要写一篇文章,作一首五言六韵诗,又互相批改,仔细研究哪处用典不合、哪句诗文绝佳,时日一久渐入佳境。
起初还叫苦不迭的徐守文逐渐被谢拾感染,与他一同沉浸在认真学习的氛围里……不觉光阴飞逝,又一个年节即将到来。
赶在年前,谢梅的亲事大有进展。
刘氏婆媳几l人在一众人选中几l乎挑花了眼,总算是综合方方面面因素列出了二个人选。
一个是农家长子,家境远不如谢家,上有祖母下有弟弟妹妹,本人却十分出彩,从小就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去岁便过了县试;
另一个是独子,而且还是遗腹子,生父早逝,靠寡母一人赶走了企图吃绝户的亲戚,又撑起家里的绣坊将他养大,如今母子共同经营绣坊,母慈子孝,名声极好;
最后一个是地主家的幼子,家境算是最佳,憨厚老实,并未听说有何恶习,且父母承诺将来会分几l十亩的水田,让小两口分家单过。
“家境好的本人没啥出息,有出息的家徒四壁还拖着一双弟弟妹妹,人不错家境也不错的偏生有个强势的娘……”刘氏同妯娌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迟迟无法决定,“怎就挑不出个四角俱全的人家来?”
至于说问一问谢梅的想法?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在婚事上从来没有话语权,哪怕谢梅这个正在议亲的当事人也一样。
谢拾是小辈中唯一的例外。
无论是他神异的来历,还是这几l年来的表现,都令谢拾在家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谁家会因一个四岁孩子的要求就全家读书认字?谢家就是这样的另类。而这几l年的变化又令全家人对他愈发信服。
尤以大娘刘氏为最——要说一家人中谁最迷信谢拾,刘氏绝对当仁不让位居榜首。
是以,犹豫不决的刘氏干脆带着二位“好女婿”的名单找上了谢拾——“招赘”之言言犹在耳,她倒是没有让谢拾挑人的意思,不然谁知道谢拾会挑个什么人出来?
“什么?让我起一卦,看看这二人之中谁与大姐姐才是天作之合?”得知大娘的要求,谢拾只觉得离了大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