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爹的伤心事……”
周婼连连叹气,老爷子要强,想一直做穆京宸心里伟岸的榜样,不愿让儿子知道自己曾经犯过的错,但如今此事已经关系到穆京宸和渝棠,就算事后会被老爷子生气,她也只能自作主张地和穆京宸坦白了,
“他这几天夜夜都睡不好觉,有事没事就皱着眉头发呆,昨晚上还和我突然来一句,说他可能和小渝早有缘分,但恐怕是会被记恨的孽缘……我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看到周雨卉写的那封信……信我肯定不会让她送出去,你不用担心这个。”
周婼顿了顿,看穆京宸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才又继续解释,
“你应该也记得,你父亲从恩夷回来后虽然评了特等军工,但他却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甚至都不敢面对那个被他救回来的孩子,也就是雪儿。我心里觉得蹊跷,一开始顾着他的自尊心没有问,直到我发现雪儿那孩子也很害怕他,我担心是他做了什么恶事,就去找他算账,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爹那么一个铁打的人当晚抱着我哭了一宿。”
穆京宸微微愕然,他身上这股浩然正气和血性都是从穆怀艺那里学来的,他心里的这位父亲从来都不会掉眼泪。
“恩夷多是山地,你爹那时候想剿匪得先熟悉地形,带了个小队先潜入了山林,刚好碰上一支商队,那支商队也怕被马匪劫镖,他们便互相照应着,就这么一起走了几天,直到你爹拦下了一只信鸽,发现队里有人一直在给山头匪通风报信……”
听到这里,穆京宸不禁喉咙一紧,他几乎能猜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不仅是他父亲,任何一个谨慎负责的长官都会率先圈禁那伙儿路上偶遇的商人。
“怀艺说他当时为了保险就把那些商人都关在了马厩,正在排查他们自己人的嫌疑时,马厩内突然响起枪声,他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就发现有匪贼们听到信号主动攻来,想将他们剿灭在那里……里应外合,完全乱了套,等他们好不容易剿灭攻来的野匪,马厩内却已经被人点了火,是他们商队里出了叛徒,谋财害命,将那商队队长残忍杀死,还想放火毁尸灭迹,怀艺最后只救出了那队长的小女儿,”
周婼摇了摇头,她一直听不得这些人吃人的恶事,自己讲起来更觉得可怖生寒,
“雪儿其实那时就已经受了惊吓,怀艺说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说她爹爹临死前交待她要找人回家去救家里的妻儿,可那么小的孩子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脑子早就不清醒了,根本说不清家在何方……等怀艺带着她赶到渝家时,那里早就千疮百孔,烧得什么都不剩。回来后雪儿一直发烧加上受过惊,记忆混乱,只觉得怀艺是杀了她爹爹的人,一见到怀艺就哭得不停……让你爹更加愧疚,最后没有办法,我们不得已才把雪儿送给亲戚养育。”
穆京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评述,他只觉得越发心疼渝棠,那时渝棠也不过年幼孩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带着渝眠逃出生天……
本该在花团锦簇中长大的孩子被迫变成敢追着蟑螂打的兄长,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被迫脱下衣服为了生计而屡遭他人嘲笑,本该矜贵傲然的人,被迫学会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蛋糕都要欣喜又认真地吃掉一半,再留一半带给弟弟。
“周雨卉小时候和雪儿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小孩子之间没有秘密,雪儿肯定是和她说过这些……我也看了她写的那些东西才反应过来,小渝难不成真是你父亲当年没来得及救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