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
“我没有听见,”
渝眠习惯性地蜷着肩膀,避开阳光,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助可怜,仿佛依旧是多年前那个躲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的孩子,
“哥哥靠近窗户,所以只有哥哥听见了。他听完只是告诉我,有办法能活下去了。”
邹卫伊没有再插话,他和峪临城中大多数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一样,从小遇到的最大的苦难就是念书和考试,被抽一教鞭都会娇气得疼上好几天,对于渝眠描述的那些画面他全然无法想象。
“哥哥让我明天听他的信号,努力往前跑就行,说传话的那人说了,他们当家的根本没打算让我俩被咬死,只是想试试我们腿脚如何,胆子大不大,因为此前那些害怕得跑不动的小孩才会被杀死,但有血性的都能被收养起来。”
“所以你们才免于被狗咬死?”
“是,那些狗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恐吓我们。但是那所谓的大当家看的根本不是有没有勇气,而是够不够义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看不起那个丢下兄弟逃跑的人。”
渝眠手上不可避免地用力,刀叉摩擦光滑的瓷盘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奋力逃跑的人只有我,哥哥根本就没有动。但我却因为所谓‘背叛’,腿上挨了一枪,还被塞入了井里泡水刑。他们想要活活冻死我。”
“可你活下来了?”
“是,因为所向披靡的穆家军赶到了。”
渝眠冷笑一声,掩饰自己违背本心用“所向披靡”这种褒义词来形容穆家军时胃里上涌的恶心感,
“所以我还想问问邹哥哥,认不认识穆家的人,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都想好好表达一番谢意。”
“小眠……这个故事太过离奇,而且你也说自己那时候还小,我想应该是你记错了,渝棠对你如何我们有目共睹,他不会是那种为了活下去而让你死的人……”
“我知道,”
渝眠展开餐盘下被叠成白鸽形状的餐巾纸,像是在解剖一只洁白的飞鸟,“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哥哥,倒不如说,我反而很喜欢能够狠下心来的哥哥。”
“我不是说这个,你……”
“哥哥应该快到家了,麻烦邹哥哥把我也送回去吧。”
渝眠并不给邹卫伊过多追问的机会,他自顾自带好帽子拉高了衣领,起身向餐厅外走去。
邹卫伊讪讪地付钱,满心无奈地追上去,生怕这小祖宗一时兴起跑丢了。
一路上他又状似无意地问了渝眠很多事情,无法否认的是,渝眠讲述的细节完全合理,甚至真实到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有过这种经历。
因为这件事确实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在南下出游的路上,而是他们渝家被穆家军踏平,他们兄弟俩逃命途中。
将他从水井中救出去的也不是穆家军,而是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