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渝眠乖巧地就着渝棠递来的杯子抿了两口水,温腾的热气在他脸上散开成细密的水珠,他总是能辨别出渝棠缓淡语气中的不同意味,上一句是质问,这一句便是威胁。
“并不是每一个姓穆的人都如豺狼,如果你执意要报复,至少要明白该死的只有那一个人。”
渝棠熄灯前又向渝眠叮嘱道,昏黄的灯光悄然熄灭,渝眠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惨白的月亮却格外清醒。
该死的人只有一个?
那难道他们全家就都活该要死,活该要成为建筑起穆家这辉煌楼阁的碎泥烂瓦?
原本渝眠丝毫不担心,甚至坚信他哥哥一定有办法能为家人报仇雪恨。
其他人看不透渝棠,或者只以为他是个清冷温和、甚至好欺负的,但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渝眠心里,他这个哥哥心思比谁都要冷漠缜密。
否则在十多年前他们兄弟俩逃亡的路上,被害出满身病的就该是渝棠,而不是他渝眠了。
但穆京宸的出现让渝眠感到了一丝惶惧。
他本以为渝棠对穆京宸不过是虚与委蛇,直到前半夜他透过门缝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月光之中,被穆京宸逗得展颜的渝棠。
漂亮朝气得像是本该和整个渝家一起化作灰烬的翩然少年。
渝眠第一次心生困惑,在穆京宸面前会因为一句“大嫂”赌气脸红的渝棠,和积年累月里惯常冷漠颇有城府的渝棠,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的哥哥。
从深夜到黎明,一整晚的时间里渝眠都是虚虚闭着眼睛,毫无睡意的状态。
不管哪一个是他哥哥真实的样子,他绝不要被渝棠丢弃在这晦暗冰冷的角落,他要拉着渝棠和他一起画地为牢,他不允许渝棠丢下他,一个人去触碰光。
比起彻夜难眠的渝眠,渝棠难得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好觉,将周雨卉和渝眠的那些事一股脑抛在脑后,他一觉睡到了临近九点才悠悠转醒,慌忙收拾一番要赶去画室。
“渝老师!”
出门没跑两步,渝棠就被早早候在巷子口的甄晦叫住。
“甄大哥?”
渝棠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穆京宸的身影,不由得感到奇怪。
“那个,小渝老师啊,和你说个事儿你别骂我们大哥哈。”
甄晦压低声音,有些为难地看着渝棠。
“你说。”
渝棠也煞有其事地凑过脑袋,只听甄晦一字一顿道,
“我们大哥昨晚上不是泡了水还吹了风嘛……今早果然,发烧了。”
渝棠:“……”
“大哥这人吧从小到大没怎么生过病,穆老爷子觉得是他呆在城里给娇惯的,一气之下就把大哥又轰去军营了。”
“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渝棠声音很轻,甄晦显然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