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里,吴霜进窝棚里铺被褥。
小庄就在窝棚门口不远处,把附近清理了,捡了些干柴,点了个火堆,火堆上架了锅,烧热水喝。
他带的包袱里,还有他娘塞进来的鸡蛋和红薯,饿了煮着烤着吃都行。
吴霜在里面拾掇完了,也出来坐他旁边一起烤火。
四周很黑,远远地能看见其他家的地里,也有明灭的火堆。
更远处的山上,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在鸣叫,互相应和似的,这边一声,那边一声,有时叫得很欢实,有时又突然一起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没了动静。
直到让人以为它们不会再叫了时,就又有一声鸣叫恰在此刻打破了宁静。
夜里越来越冷了,但两人都穿了好几层袄子,背后窝棚还挡风,再有火堆烤着,并不难受,还挺舒服。
水烧开了,小庄就起身拿了大碗,盛了一碗给吴霜放手里,一边暖手,一边慢慢喝。
他自己则在窝棚里找出一坛子烧酒来,倒了一碗仰头喝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一直到胃里。
小庄不怎么喝酒,但多少会喝一点,这酒是他爹放这里的。
天气冷,喝酒能暖身。
吴霜见了,把水碗放到
一边,说:“我也想尝尝。”
小庄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自己用过的那只碗,给他倒了一碗底。
递给对方时,还嘱咐道:“很辣,你小口尝一下就行了。”
吴霜接过碗,一仰头,把那碗底的酒都喝干了,呛得眼泪直流。
小庄连忙给他拍背,拿了布巾给他擦脸。
等对方缓过来时,小庄本来想责备他一句,却被吴霜脸上的红晕,和氤氲出了水雾似的大眼睛迷住了。
他张了张嘴,责备的话没说出来,反而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吴霜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燃烧的火堆。
他小小的细细的手伸在火堆旁,手指周围被映红了。
小庄的目光从对方脸上,又移向了那两只手。
吴霜说:“小时候,我也这么烤过火。”
小庄一愣,又看向他的脸,问:“是和爹娘吗?”
吴霜点头,“还有弟弟。”
小庄讶然,听见吴霜幽幽道:“我家住在北方边境,离风雨关大概二三十里路程。”
“这么远?”小庄说。
吴霜“嗯”了一声,“边境以前便不是很消停,打仗前,爹娘本来说,要收拾了东西搬去风雨关的,可惜,晚了一步。”
吴霜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可小庄却听得心惊。
“荒狼来的时候是个半夜,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逃命去了。”
“爹和娘护着我和弟弟跑,可跑着跑着,他们就不见了,我和弟弟回头看,就看见他们倒在了血泊里,已经一动不动了,只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的方向。”
“弟弟哭着回去找他们,我没能拦住,眼睁睁看着他被荒狼的箭射死。”
“我看见那人了,他也看见我了,他又拿了支箭出来,瞄准了我,我以为我死定了,但这时候有号角声响了起来,他回头去看,我便趁机藏到了死人堆里。”
“荒狼撤退以后,我就和其他幸存的人一起往南走,他们都说风雨关已经打起来了,南边还太平,往南走有吃的。”
“我那时还很小,跟不上那些人,便渐渐落在了后面,最后就只剩我自己,一路要饭走到了这附近,被养父捡了回去。”
“后来,你就知道了。”吴霜眼皮动了动,说,“上次吃月饼还是很小的时候,今年中秋,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吃到月饼。”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庄,发现对方眼睛已经红了,脸上神情悲切又心疼。
吴霜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我不会拿了你的钱跑了的,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一辈子对你好。”
小庄一下子把他抱进了怀里,脸颊在他额侧蹭了蹭,嗓子有些哑,说:“小霜,我说话算数的。”
吴霜没吭声,但小庄看着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了些依赖,小庄觉得已经满足了。
夜深了以后,火堆熄了,两人回了窝棚里,把门封好了。
吴霜坐在被子上,看小庄扯了被子要躺下了,他问:“不来吗?”
闻言,小庄的动作一顿,刚才的心疼和沉重还没散去,他来之前虽然想过这事,甚至两人刚坐在那里烤火时,也想过。
但现在,他没想了,在吴霜刚跟他说了那么沉重的过往后,他还能想起来那事,也太牲口了。
但吴霜提了,他就心里一动,刚喝的那碗酒好像一下子要着火似的。
犹豫了一阵,小庄喉结动了动,到底说了声:“来!”
窝棚里虽然挡风,但还是冷的。
两人都没脱身上一层层的袄子。
油灯还燃着,就放在窝棚一角。
小庄喜欢看,吴霜就没吹灭它。他两膝压在厚实的被子上,腰肢柔软地塌下去。
小庄用嘴上了瘾,裹了好一阵,弄得不像样了,才进入正题。
弄完了,出去方便时,才看见油灯燃着,隔着薄薄一层纸糊的门,在外面是能看见些里面的人影动作的。
也不知道远处别家窝棚里的人看见没。
小庄有些脸红,但一点没影响心里的喜悦和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