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顿说到后面几乎是在泄愤地嘶吼,他没再看克洛伊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得很过分,所以不想在她脸上看到失望和怒意,更不想看到如同器械一般无知无觉的空白。
半空中一时间只有承托着两人的风在吹响,下方的喧哗已成为吵闹的背景,克洛伊微卷的齐耳短发在风中轻扬,柔顺得像个真正的女孩儿。
她平静地看了林顿两眼,收起右手,炮筒咔咔变形回少女的手臂,她飞上前,在林顿闭上眼引颈就戮的模样下,高高扬起了手——
啪!扇了他一个大脑瓜子。
“那你又懂个屁!有没有感情不会自己体会吗!现在呢?你体会到了我的愤怒吗!”她又朝他脑袋啪啪啪扇了几下,把林顿扇得抱头乱窜,一脸懵逼。
“谁教你的种族歧视?你才活了多少年啊?觉得自己可能了是吧?”克洛伊和巴德混在一起的一年多,不止学会了炼制器械,连他的暴脾气都模仿得六七成像,可惜她还没有熟练掌握语调的变化,听起来就像是在棒读。
但棒不棒读什么的,并不影响林顿被打得很疼,他条件反射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大师别生气,我重新把这部分做一遍……”
这是林顿一个月内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因为他想法很多,手头中的工作老是做着做着就跑偏,巴德就是这么扇他的脑瓜子把他注意力扇回来的。
林顿的注意力确实回来了,他想起了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他们的兴奋挫败,希望失望,这些都真实存在过,而他,将这一切都毁了……
林顿垂头看着身上的套装,第一次开始后悔。
克洛伊捏着他的后脖颈,像捏着一条丧气猫猫一样,将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对准底下的人:“看清楚了,下面红色头发的是埃利奥特伯爵少爷,你有99.9%的可能性杀不死他。棕色头发的是大魔导师的女儿,你有54%的可能性杀不死她……而你一旦开始攻击他们,未来50%的时间都将在逃亡中度过,而剩下一半的可能性,你连未来都没有。”
克洛伊很认真地计算着,她说完放开了林顿,退开一段距离,垂眼定在林顿胸前的魔晶上:“这就是我们阻止你的原因。林顿,停下来,你没必要让仇恨摧毁未来。”
林顿顺着她的眼神,视线移向胸口,那里的魔晶在璀璨闪烁着,美丽得令人想落泪。
“可是……”林顿无言了不久,也确实落泪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他努力睁大双眼,想看破眼前朦胧一片,“可是我好难过啊……”
克洛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是不太明白难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我之前一直觉得核心随时会裂开,我一动不动躺在海底,看不清海面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百年。”克洛伊淡淡说,“但是如今我再也没有那种感觉,因为我知道我变得不一样了,哪怕再次沉入海底,我也不会难过,因为有人已经住在了这里面。”
她指了指心口:“这是我作为一件器械的感受,你真的一点都体会不到吗?”
林顿红着眼向下方望去,竞技台上的纪迟和巴德身影小到看不清,但他们都保持着向上观望的姿态,巴德手里攥着一颗魔晶,对纪迟挥舞手臂暴躁说着什么。
克洛伊也注意到了巴德的动作,她抿着唇笑了笑,盛极的容貌如同玫瑰绽放。